八月二十日下午，莫斯科市区。

街边的咖啡厅内，金呈宪正悠闲地享用着下午茶。

“先生，这是按照您的要求，打包的四个牛肉三明治和甜点，祝您生活愉快。”年轻的服务生将牛皮纸材质的打包袋放在了金呈宪的餐桌上，毕恭毕敬地说道。

金呈宪用左手接过打包袋，放在了隔壁空置的椅子上，又举起胳膊，看了眼时间。

咖啡厅的斜对面，在一辆不起眼的起亚轿车里，三个身穿adidas仿牌的本地“小混混”，默默地注视着金呈宪的一举一动。

“除了这一间他常来的咖啡厅外，北边有一家‘托尔斯泰’音像店也是他常去的地方。”南边距离咖啡店几百米处的一辆大众Phaeton（辉腾）内，方林晚用无线电向他们提供着金呈宪的信息。

“可真是清闲噢，还不紧不慢地喝着咖啡呢，啧啧啧。”坐在后排的女混混歪着嘴，一脸嫌弃地说道。

“千万不要小看他，切记。”方林晚一手举着望远镜，看向车内的小混混们，一手按着对讲机提醒着。

咖啡厅内，金呈宪放下了杯子，整理着他的衣领。而后又站了起来，系上胸前的纽扣。

“喂喂喂，他要出来了。”坐在驾驶位上的小混混兴奋地说道。

金呈宪从口袋里掏出一沓卢布钞票放在了桌子上，顺手拿走了打包袋。

“你们假装聊天，别直视他！”方林晚警告着他们，手中的望远镜也转向咖啡厅的门口。

金呈宪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他的新配车——一辆奔驰S-65。

“你们先别动，让我先跟着他。”方林晚说罢，放下了对讲机和望远镜，指挥着自己的司机，准备跟上去。

“诶，他下车了！”坐在副驾驶的小混混紧张地说道。

方林晚立刻用左手握着司机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启动。右手则举起望远镜，只见金呈宪提着打包袋，慢悠悠地走在大街上。

“他朝我们走来了！”女混混吃惊地说道。

“闭嘴，别再说话了！”方林晚拿起对讲机呵斥道。

咚——咚——咚——

金呈宪面带着和蔼可亲的笑容，轻轻地敲着小轿车的车窗。小混混生硬地眨了眨眼，然后故作镇静地摇下了车窗。

“辛苦你们了，这是我为你们打包的三明治。刚才我临走的时候差点儿忘了，呵呵呵。”金呈宪一边客气地说着，一边将打包袋递了进去，靠在方向盘上。

金呈宪的行为让小混混们更加不知所措了，副驾驶上的小混混直冒冷汗，坐在后排的女混混甚至把手伸向了后背。

“我不需要你们上司的暗中保护，回去之后请帮我转达给他，好吗？”金呈宪保持微笑，依次看向车内的每一个小混混。

“哦，哦！好的。”驾驶位上的混混弓着背，低声下气地回应着金呈宪。

“那就——谢谢你们咯？”金呈宪对后座上的女孩儿慢吞吞地说道，她在背后的小动作也假装看不见。

“好...好...”女孩儿胆战心惊地回答道。

金呈宪松开手，打包袋顺势落在小混混的腿上。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过身，遥望着南方。

车内的对话，方林晚听得一清二楚。她无可奈何地放下了望远镜，扣掉了对讲机里的电池。

“走吧。”方林晚对司机轻声说道。

“之后该怎么办？”司机将方向盘打满，驶离了路边，又接着问道，“那些人要不要先除掉？”

“当然要除掉他们，记得做干净点。”方林晚调节着后排座椅的角度，“这台车也要拉去报废。”

“这倒不至于吧，科长女士，我们现在经费吃紧哦。”司机的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抚摸着包裹着扶手箱的小牛皮，显得有些不舍。

“那就换个车牌，贴一个改色膜。”说着，方林晚踢掉了高跟鞋，“人和车都搞定之后，记得在市区随便找一个停车场，最近就别碰这辆车了。”方林晚闭上了眼睛，但心跳却不知为何，越跳越快。

“好的。”司机的手从扶手箱上移开，调节着音响，放起了爵士乐。

斯摩棱斯克。光荣会总部情报大楼员工宿舍。

一位婀娜多姿的女人踢着高跟鞋，在走廊里寻找着她心里默念的房间号。

咚——咚——咚——

“谁呀！”甜美的音色从门后传出。

咚——咚——咚——

女人没有回应她，继续敲着房门。

房间内，女孩儿轻盈的脚步声缓缓地靠近房门。听得出来，里面的人试图遮掩着自己的脚步，但终究逃不过女人的耳朵。

女人面带着和善的微笑，看着门上的猫眼。

房门缓缓地打开，只见穿着粉红色睡衣的女孩儿从门后露出半个身子。

“你好，请问……你是？”

女孩儿战战兢兢地看着眼前面熟的女人，藏在门后的右手，还持着忘记上膛的手枪。

“你是何冷雪吧，我是你姐姐的好朋友。”她知道女孩儿藏在门后的右手正持着枪，但仍然保持着亲切的笑容，“我叫金柔玉，把枪收起来吧。”

“你？”何冷雪仔细地打量着金柔玉，却依旧紧紧握着手中的枪。

“放轻松。”金柔玉撩起耳边的头发，语气温柔地说着，“可以让我进来吗？”

何冷雪还是不停地打量着金柔玉，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敞开了房门。“噢，好吧。”

金柔玉与何冷雪擦肩而过，不紧不慢地走进房间，完全不在意何冷雪手中的武器。她走到何冷雪的床边，环顾着四周的装潢，感到很是温馨。

何冷雪接来两杯水，手枪在深度略浅的睡衣口袋里来回摇晃着。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何冷雪将杯子递给了金柔玉后，坐在了自己的办公椅上，挡着身后的档案。

金柔玉礼貌地接过水杯，笑了笑，用中文说道：“刚才忘了告诉你，我现在还是你哥哥的女朋友，所以过来看看你。”

“什么？”何冷雪诧异地看着金柔玉，“不可能。”何冷雪放下水杯，力度有些重。

“怎么不可能呢？”金柔玉看着杯中的涟漪，温和地反问道。

“我从来没听过哥哥讲过你，他不可能瞒着我的。”何冷雪的语气有些急躁，“而且他明明和陈美琴...”

“你说的那个女生，已经抛弃他了。不仅如此，她现在还在你姐姐的手下任职。”金柔玉的语气有些冰冷，但又立马恢复了刚才温柔的语气，“我们其实刚交往没有多久。”

何冷雪回忆着葬礼结束时，与何冷云一行人离别的场景，开始顿悟。

“据说，你被停职了。”金柔玉接着说道，“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话音未落，何冷雪瞪大双眼，后背感觉到一丝寒冷的气息，胳膊上也起满了鸡皮疙瘩。她回想着那天晚上，在走廊碰到安妃娜部长前发生的事情。其实她知道所谓的长假，不过是停职的前奏。

“你...你是来？调查我的吗？”何冷雪支支吾吾地问。

“噢！当然不是了，我的妹妹，别紧张。”金柔玉将水杯放在床头柜，“近期情报部正在做人事调整，很多没有后台的干事都被停职了。”

“哦哦，原来是这样。”

“你哥哥很担心，所以他希望我能为你重新安排工作。”

“是吗？太好了。”何冷雪松了一口气。

“你在搜查厅的工作，很快就会官复原职。但是...”金柔玉突然停顿了，她的余光看到了床头柜上的相框，那是两兄妹的毕业合照。

她拿了起来，看着照片中的二人许久，接着说道：“你会有新的身份，安全厅监视科秘密探员的身份。”

“呃，请问是...什么意思。”

“与之前相比，你的工作只是多了一样，就是要按时向我汇报你同事的工作状况。”金柔玉的手来回摸着相框，“简单地讲，你同时也是我的手下，秘密的。”

“哦哦，我明白了。”何冷雪看着金柔玉的手上的相框。

“可以接受吗？可以的话，我会马上安排。”

“好吧，谢谢你了。”

“不用这么客气，以后叫我Rorie姐就好了。”金柔玉将相框放回原位，起身说道，“一起吃个饭吧，跟你哥哥一起。”

“哦，好呀。但是哥哥他可能吃过饭了。”

太阳在西边的地平线挣扎着，它的余光照耀在学院的食堂。食堂内，何冷云和雷元海与学员们共进着晚餐。

“何教官，你的身体还好吗？”温柔的花泽千绘问向大汗淋漓的何冷云。

下午在针对朴星宿和欧阳凡的格斗课上，何冷云肩上的伤口崩裂了。若不是花泽千绘敏锐的眼神，发现了何冷云略微惨淡的脸色。大家都会以为他跟平时别无二致。

“啊？还好吧...”何冷云笑着回答，左手的叉子还微微摇晃着。

朴星宿和欧阳凡听闻，也将目光投放在了何冷云的肩膀上。他们在课上就感觉到了何冷云的左腿和右肩有些行动不便。

雷元海痛饮一口牛奶，将口腔内的食物送进了胃里，连忙说道：“拉倒吧你，你这几天好好休养吧你。”

雷元海又突然提高嗓门，向学员们说道：“何教官需要好好养伤，往后这几天，你们都跟着我训练。”

“不用啊。”

“你他妈闭嘴。”雷元海握着叉子，恶狠狠地瞪着何冷云。

电话铃声，打破了尴尬的气氛。何冷云别扭地用左手，掏出右边裤袋里的手机。

“吃了么？”

“啊？哦！吃着呢。”

“别吃了，跟我们一起出去吃...”

“啊？我吃不下...”

“你妹妹也在，我们刚到校门口。”

“行，知道了。”

“我有点事儿，先走了。”何冷云把手机塞进口袋，起身离去，“餐盘记得帮我丢掉。”

“我跟他一起。”雷元海也站了起来，顺势指了指身边的许茹画和魏旭，丢下一句，“餐盘。”之后追向何冷云。

“干嘛，我这是私事儿。”

“闭嘴。”

夕阳最后一丝光辉消逝在云层中。校门外，一辆崭新的AMGE-63斜停在路边，没有熄火的发动机发出低沉的声浪。大门口的警卫们看着车，纷纷议论着。

“下车吧，他...们来了。”金柔玉看着后视镜，眉头微皱。

“阿海哥哥也来啦。”何冷雪一下车便看到了哥哥身旁的雷元海。

“哦？这下糟糕了。”雷元海眉头一紧，向何冷云小声说道，又立刻扬起夸张的笑容，“哟，这不是小雪嘛！”

何冷云半闭着眼睛，看着车门旁，双手抱胸的金柔玉。

“你也来了？”金柔玉看着不怀好意的雷元海，大方地打着招呼。

“是啊，来看看小雪啊。”

“哦？呵呵呵呵。”

何冷雪倒是对他们的对话毫不在意，径直地跑向何冷云。

“你怎么也来了。”何冷云一把接住向他飞奔而来的何冷雪，右臂随之一颤。

“你的...女朋友带我来的呀。”

何冷云把何冷雪“放”在地上，看了眼金柔玉。

“先上车吧。”金柔玉的头摆向身后的车，红色长发也随着飘动，“你开吧...阿海？”

“哦。”

“小雪，你坐前面吧。”金柔玉挽起何冷云的胳膊。四人就这样上了车。

雷元海一坐进车里，就打量着方向盘，目光顿时被表底最高320KM/H的仪表盘“吸住”了。

“马雅可夫斯基餐厅，知道在哪吧，阿海。”

“知道。”雷元海仿佛把对金柔玉的敌意抛到了脑后，踩下了油门。

E-63随即“溜”了出去。

“等等，先停车！”金柔玉对雷元海大喊。

“啊？怎么了。”雷元海一脸茫然，将车又停在了路边。

金柔玉没有理会雷元海，她直接下了车，打开了后备箱。何冷雪也懵了，但是没过几秒，就见到金柔玉提着医疗箱，回到了车里。

“躺好。”金柔玉脱掉了何冷云的衣服，轻轻地将他推倒，打开了医疗箱。

“你要爱惜自己的身体，我以后每周都会来看你，要是再让我发现你不好好修养，我就搬过来跟你一起住。”金柔玉跪在地台上，小心翼翼地为何冷云上着药，语气极为不满但又夹杂着意思怜悯或是心疼。最后一掌拍在何冷云胸口。

“嘶！”何冷云扭曲着脸。

这一幕，让副驾驶上的何冷雪看呆了，她歪着嘴，把头转向雷元海，稚嫩的脸蛋上，两个苹果肌一高一低。

雷元海也看傻了眼，最后竟不亦乐乎地偷笑着。

“走吧。”金柔玉收拾好医疗箱，捋了捋臀部上褶皱的短裙，坐在何冷云身边，又顺势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是学院医疗主管谢廖莎么，我是安全厅金柔玉。我有一位负伤的教官，需要你照顾他。八栋201，何冷云。......对......你必须每天都要为他提供他所需的医疗服务，听清楚了吗？”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金柔玉挂掉了电话，踢了踢雷元海的座椅，“你也是，盯好他。”

“嗯，嗯，好，好。”

何冷雪从座椅和B柱的缝隙里，露出半个古灵精怪的小脑袋瓜，张着小嘴，好奇地看着何冷云。

何冷云什么也没说，只是眨了眨眼，静静地、缓缓地点着头。

市区，马雅可夫斯基餐厅。

熟悉的包间内，四人享用着金柔玉点的菜。

刚饱餐一顿的雷元海，仍然不停地把食物送进嘴里，当然，吃相不再像平时那么难看。金柔玉倒是贴心地用叉子将牛排一口一口地送进何冷云的嘴里。

酒足饭饱的何冷雪举着酒杯，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嗝，差点将杯中的香槟抖出来。引得何冷云和金柔玉一笑。

因为伤势，金柔玉不允许何冷云喝酒。而剩下的三人都因为酒精显得有些亢奋。

金柔玉借着气氛，贴着何冷云的胳膊，笑着在他耳边说；“冷云，妹妹工作的事情，我已经和她谈好了，我明早回去之后，就去安排。这下算是了了你的心结了。”

何冷云的笑容凝固了片刻，但立刻又恢复了自然：“真是谢谢你...”

金柔玉瞄了眼何冷雪，没等何冷云说完，便吻了上去。

雷元海看着相拥热吻的二人，渐渐失了神，但他又不忘举起右手，挡在何冷雪眼前。

注释：

B柱：位于四门车辆两侧的前后排玻璃之间的金属架构，后门的门轴也安装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