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尹崔衍见到刘景到来的时候,差不多眼泪都出来了。

刘景骑着马,带着狗蛋和王朝、马汉,还有太医署一些弟子。

军队认得刘景,立即放行。

进了万年县地界,刘景在马上笑道:“府尹大人久候了。”

崔衍赶紧下马,拜道:“刘寺卿来了就好,来了就好,百姓有救了。”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刘景盼来了,崔衍感觉自己真的支撑不下去了。

刘景也不客套,说道:“走吧,不跟府尹大人客套了,救人要紧。”

崔衍翻身上马,说道:“对,我带路。”

崔衍在前面带路,很快到了万年县衙。

王朝看着遍地的茅草棚,忍不住说道:“居然这么多。”

遍地的茅草棚,还有专门焚烧尸体的地方,病人用过的衣服用箩筐装了,也被投入火中焚烧。

县衙外一片乌烟瘴气。

马汉点头道:“有点当年归义镇的意思。”

当年归义镇爆发天花,人数也很多,而且在一座城市里爆发,速度更快。

刘景下了马,问了情况,少尹何慕说孙思邈已经把药分下去了。

“你们两个,把高度酒兑水,然后到处喷洒消毒。”

“另外,崔府尹,病人所有接触过的东西,全部用高温水煮杀毒。”

刘景吩咐道。

王朝马汉即刻去办,用高度酒杀毒。

崔衍问道:“那些衣服不烧掉吗?水煮有用吗?”

古代的做法直接粗暴,病人穿过的衣服直接烧掉,他们不知道水煮有用。

刘景说道:“用开水闷着煮,有用,如果衣服全部烧掉,他们穿什么过冬?”

深秋马上过去,冬天就要来临,百姓面临穿衣服过冬的问题。

崔衍听说,马上传令下去,停止焚烧衣服,开始准备大锅。

王朝马汉把高度酒倒出来的时候,府尹崔衍鼻子抽动几下,肚子里的酒瘾居然被勾起了。

他忍不住走到酒桶前面,用力吸了一口气,惊讶地说道:“这...是什么东西?”

刘景运过来的都是药,他原本以为这也是药物,可是闻着味道就是烈酒,颜色却跟白水一样澄澈。

古代的酒,不管如何过滤,都有杂质,不可能清如水。

这让崔衍很纳闷。

马汉说道:“府尹好眼力,就是烈酒,尝尝。”

说着,马汉舀起一碗酒,递给崔衍。

崔衍接了,看了半天不敢喝。

崔衍可是听说过,王朝马汉两人看似憨厚,却喜欢冷不丁地拿人开涮。

“马汉,这...真是酒?”

崔衍狐疑地问道。

马汉一把夺过酒碗,仰头咕咚一声干了一碗。

“爽!”

马汉擦了擦领口,刚才喝得太猛,流出了不少。

崔衍见马汉自己喝了,心中大定,抢过马汉手里的酒碗就舀了一碗,仰头干了一碗。

嘶....哈....

崔衍啧啧称赞:“好酒,好酒啊!我喝了几十年的酒,从未喝过如此烈酒!爽哉,爽哉!”

崔衍不知道高度酒的厉害,以为只是烈而已,又连喝三碗。

王朝马汉就在旁边看着崔衍一碗一碗干了,还给崔衍崇拜的脸色。

“好酒...好...”

砰!

崔衍当场醉晕了。

马汉嘿嘿笑道:“这个崔府尹,真牛皮!”

王朝附和道:“活该,不问清楚就喝!”

两个人故意让崔衍喝醉,让他出洋相。

京兆府的衙役看到崔衍喝了几碗就倒了,还以为中毒了。

“两位这是做什么?这可是府尹大人,你们居然...下毒!”

衙役惊恐地说道。

衙役晓得王朝马汉是刘景的心腹,他们不敢发飙,但是崔衍已经昏过去了,他们又很着急。

王朝冷冷说道:“什么下毒,自己喝醉了,不信你也来一碗。”

说着,王朝自己喝了半碗,他不多喝。

衙役这才发现崔衍确实是醉酒的样子,可是刚才不过喝了三碗酒而已,怎么就醉了?

要知道,崔衍的酒量在长安城是出了名的,可以一直喝。

“怎么会这样?方才不过四碗酒而已?”

衙役不明白。

马汉却面露坏笑,说道:“我们这个酒就是烈,一碗能抵得上你们一坛酒,还是大坛。”

王朝得意地说道:“你们府尹大人一下喝了四坛酒,能不醉?”

衙役听得不信,看着桶里的酒,吐槽道:“怎么可能有这么烈的酒?”

马汉笑嘻嘻地说道:“拿个蜡烛过来。”

衙役不明白马汉什么意思,不过他还是去拿了。

不多时,衙役捧着一根蜡烛过来。

王朝打了一碗酒,用蜡烛的火焰轻轻一点,酒碗上燃起一道蓝色火焰。

“这...这这这...”

衙役被震惊到了。

他们第一次看到能点燃的酒,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古代的酒度数不高,所以他们从未见过。

“看到没有,这是神酒。”

马汉得意地说道。

王朝冷笑道:“我们大人从西王母的瑶池请来玉液酒,这么好的酒,给你们消毒,你说浪费不浪费?”

两个二货唱双簧,把这帮子衙役说得一愣一愣。

刘景在外面等了许久,不见王朝马汉出来,又折返过来,就看到两个二货在吹牛比。

“你们欠揍是不是?现在把崔府尹灌醉,你们想干嘛?”

刘景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崔衍做事的时候,这两个家伙把他灌醉了。

王朝马上辩解道:“崔府尹自己要酒喝的。”

马汉也说道:“我们拦不住。”

刘景脸色一黑,骂道:“狗屁!还不快点。”

“你们把崔府尹抬进去,他喝多了。”

王朝马汉不敢耽搁,马上抬着酒分下去消毒,还特意告诉所有人,这是毒药,绝对不能喝。

衙役把崔静抬进了后衙躺下。

刘景和狗蛋出了县衙,往孙思邈所在的地方走去。

这里是一出大户人家的祠堂,摆着病情最严重的病人。

门口摆满了病人,里面也是,太医署的太医和孙思邈的弟子正在全力救治。

旁边,一个刚刚病死的病人抬出来,身上的皮肤溃烂化脓,特别是腿部。

“那个人有消渴症,病情叠加了。”

狗蛋一眼看出刚才那个人有糖尿病足,再加上天花,体内的炎症控制不住。

刘景快步进了祠堂,正见到须发皆白的孙思邈。

刘景走进去,太医署的太医立即起身行礼:“刘寺卿,太医令。”

孙思邈见状,起身见到刘景,眼中难掩惊讶之色。

“刘寺卿,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孙思邈仔细打量刘景一番,确定他确实才20出头的年纪,心中十分震惊。

医术高超之辈大多有养生之法,容颜也不容易衰老,看起来很年轻。

但刘景显然不是用驻颜之法,而是本身就很年轻。

刘景终于见到了历史上的孙思邈,即刻收敛神色,恭敬一拜:“晚辈见过药王。”

对朝中的王公大臣,刘景从来不给面子。

但是孙思邈不一样,乃是药王,所著《千金方》,即便到了后世,百姓也深受其益。

再加上孙思邈云游四方,经常给百姓看病,医德高尚,这样的仁医,刘景必须恭敬一拜。

刘景发自内心地崇拜,孙思邈却惶恐不安。

“哎呀不敢不敢,闻道有先后,达者为师,老朽虚度六十载而已,哪里比得过刘寺卿医术高超。”

孙思邈连连摆手,说自己当不起药王这个名头。

刘景能给人换心,就凭这个,孙思邈就要喊刘景一声师父。

刘景笑道:“药王所著《千金方》泽被后世,晚辈还拜读....听说过。”

刘景确实在后来的图书馆看过孙思邈写的《千金要方》,但是转念一想,万一孙思邈还没有写完,那就尴尬了。

而且,如今市面上也没看到孙思邈的书。

果然,孙思邈一脸诧异地看着刘景,感觉自己见了鬼一样。

“惭愧惭愧,老朽只是写了30卷而已。”

孙思邈眼神一闪,笑呵呵说道。

刘景见孙思邈如此说,也笑道:“三十卷,却足以救济世人,沿用千年。”

孙思邈这人虽然是仁医,却不是傻子,他这次耍了一个小聪明,他故意试探一下刘景。

“只是如今在修订,有些方子还需要完善,我那个旋覆代赭汤,老朽觉得还需要斟酌一番。”

孙思邈故意试探。

刘景见到传说中的药王,一时忘情,没忍住说道:“旋覆代赭用人参,半夏姜甘大枣临,重以镇逆咸软痞,痞硬噫气力能禁。”

“药王这个方子为理气剂,具有降逆化痰,益气和胃之功效。”

“这个方子已经很好了,无须再完善。”

嘶....

孙思邈双目难掩震惊之色,这个方子他还在酝酿之中,根本就没有写出来。

果然,刘景是神仙!

孙思邈被震惊到了。

“药王为何这样看我?莫不是我记错了?是啦,我并非学医的,错讹在所难免,药王见笑了。”

刘景笑呵呵说道。

他这完全是凭借前世的记忆背诵出来的,对错还真拿不准。

却知道孙思邈此时已经被震惊得外焦里嫩。

“不错不错,刘寺卿所说的方子绝妙,老朽已经苦思多日了。”

孙思邈实话实话。

卧槽!

刘景才发现被孙思邈坑了一把,心中吐槽道:这老小子试探我?

果然,孙思邈是药王,不是傻子,够奸诈!

看来剧透这种事情要注意,一不小心把自己剧透进去了。

“世人都说老朽是什么神仙,刘寺卿才是真神啊。”

“老朽冒昧,敢问刘寺卿仙山何处?能否传授老朽一些道法?”

“不瞒刘寺卿,老朽在终南山中曾经修习过道法,奈何并无甚用处。”

“今日得见刘寺卿,能否赐教一些?”

孙思邈满脸虔诚。

他这么一说,把周围的官员和弟子都说得目瞪口呆。

孙思邈的医术,他们这些天见识过了,确实很神奇,当得起药王这个名头。

一代药王,居然拜刘景为神仙,那刘景肯定是神仙无疑啊。

“原来刘大人是神仙?”

“刘大人是道士啊?”

“刘大人修行过道法?”

“刘寺卿,能否教教我们?”

一帮人来劲了。

狗蛋和王朝、马汉几个人在背后看得暗笑不止。

这不是第一回了,也不会是最后一回。

刘景被孙思邈搞得下不了台。

“诸位,我只是...略懂一些,并非什么神仙。”

刘景笑呵呵否认道。

可是,刘景越否认,其他人越相信刘景是神仙。

人就是这样的,逆反心理。

“各位,别计较这些了,修行需要功德,治好这次瘟疫便是大功德,待到功德圆满,自然就有仙缘。”

刘景经不住他们的乱翻轰炸,索性撒个谎。

这个谎言可以劝大家从善,也是好事。

果然,听到刘景这么说,纷纷附和道:“刘神仙所说有理,我等该先治病救人。”7K妏敩

孙思邈听到这话,更是喜不自胜,他悬壶济世数十载,自认有些功德。

如此说来,自己仙途有望了。

“刘大人说得对,请刘大人示下,我们照做便是。”

孙思邈乐呵呵地请求刘景指挥。

刘景却让孙思邈领头,只把消炎药的用法禁忌说明白。

刘景虽然有系统的传承,但古代的情况,孙思邈显然更熟悉,所以还是他带头。

孙思邈也乐意,马上将药物分发治疗,万年县的病人很快得到控制。

再然后是长安县和蓝田县,不过几天时间,情况彻底好转。

....

...

皇宫,太极宫。

李世民从床上下来,桌上放着奏折,房玄龄和孙堂两个人在房间里帮着批阅。

房玄龄小时候发过,有免疫力,孙堂也是,所以不担心。

两人帮着批阅,最多的还是弹劾刘景的奏折,各种罪状都有:嗜杀、残害忠良,打击报复,贪赃枉法,欺骗百姓,违背天意,甚至还有指责刘景勾结突厥的荒谬之词。

房玄龄和孙堂看得连连摇头。

李世民拿起一本,看了一会儿,冷笑一声,说道:“都是些弹劾奏折,没有一个说如何办的。”

房玄龄说道:“皇上,刘寺卿所做之事,都是些得罪人的活计,如今刚好碰到了瘟疫流行,便谣言四起、攻讦不断,真是苦了刘寺卿啊。”

孙堂本不该替刘景说话,但他实在忍住,说道:“刘大人做了那么事情,还要背负骂名,最后还要救济百姓,真是...”

李世民叹息道:“是啊,朕也觉得对不住刘寺卿。”

其实李世民心中有些庆幸。

本以为刘景做了那么事情,会收买民心,没想到成了众矢之的,看来自己的担忧多余了。

皇帝最怕别人和自己抢民心,民心是国之本,也是一个王朝正当性的基础。

这也是为何每个王朝都要宣称自己为民服务的关键,不管背地里多肮脏,表面必须这么说。

李世民问道:“万年县那边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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