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一句“你怎么回来了？”，田姥姥跟李老太太的语气里透着惊喜。
秦立东这边，高隼算是听出来了，只有惊，没有喜。
秦立东还不承认：“你可别误会，我】有那个想法，我巴不得你赶紧回来呢，这些年，虽然知道你在你妈妈身边，不会受什么委屈，可总归也是惦记。我可是把你当亲弟弟。”
“亲弟弟”三个字，说的格外凝重，就透露着从里到外的虚伪。
高隼笑笑：“让你这样想念我，岂不是我的罪过？那我干脆住在这不走了，以解你的相思之苦！”
他打了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来，水流自上而下，洗去一身燥热，摇摇头，水珠溅在高隼的脸上。
朝着他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还行，看起来没受什么苦！”
高隼却嫌弃的不像样，他反手抹掉脸上的水珠，心道，这人几年没见，眉眼之间看起来更加成熟英俊了。
不过这厮也就只剩下这张脸还不错了，除了这张脸，他还有什么？
所以，高隼一开口就满是嘲讽：“你倒是没什么变化！”
六七年了，也没见到多少长进，还是那个秦立东。
“这话里有话啊？不至于刚回来，就对我这么不满意吧？我怎么想着，都应该没惹着你啊！”
你让田媚儿过得不好，就是惹着我了。
高隼正要开口，小碗儿就从屋里拿着毛巾出来了。
毛巾递给了自己的爸爸，小男孩仰着头看着高隼：“小舅舅，你等一会儿，我妈妈马上就回来了。”
“你妈妈干什么去了？”
“去隔壁村给李二牛家的牛看病了。”
高隼一听这个话，就差捶胸顿足了。
人家山货站服装厂干得有声有色，田媚儿现在居然沦落到只能给畜生看病。
小碗儿被他的神情弄得摸不着头脑，转头悄悄问自己亲爸：“我小舅舅，怎么看起来脑子不太好使的样子？”
秦立东看了高隼一眼，道：“脑子？他有那个东西吗？”
都没有的东西，还谈什么好使不好使的。
他警告自己儿子：“做人要脚踏实地，不要无中生有。”
小碗儿掰着手指头反复念叨着这两个成语。
高隼疑惑的看了孩子一眼，这跟念咒似的，干什么呢？
他转而看向秦立东：“你自己又好到哪里去？亏我爸当初还最看好你，说你一定是年轻基层干部里最先做出成绩来的那个，我当初也以为你别的不行，让媚儿过上好日子，应该还不难，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媚儿跟着你，不仅没过上好日子，反而还不如我走的时候，秦立东，你看看，你看看，人家周围的邻居都住上了新房子，就你们家，还住着这破土房，你都不知道羞愧脸红吗？”
“不羞愧，不脸红！”秦立东将毛巾搭在肩膀上：“怎么国外回来的，就沾了一身洋毛病？”
屋里田姥姥跟李老太太已经开始剁上饺馅和上面了。
秦立东难得这会儿没事，进屋帮两个老太太做饭去了。
高隼跟在后面，看着他熟练的扎着围裙，先是帮着李老太太揉面，又帮田姥姥焯蘑菇剁成馅，当即更加生气：“我还真说错了，我怎么能说你没出息呢，你看你这家务活做的多熟练？还真是让我感动的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好了。”
田姥姥不知道这两个人在外面的争执，听高隼这么说，就也笑道：“你是应该挺感动的，立东这段时间忙，都有半个月没动手做饭了，你还真别说，他拌的饺馅子其实比我拌的好吃多了，这也就是看到你回来了，不然他才不会动手呢。”
高隼磨着牙齿笑道：“是吗？那我就更感动了，秦村长日理万机，还能为我洗手做羹汤，还真是难得！”
秦立东给了他一个假笑，继续低头做自己的事情。
田姥姥跟李老太太拉着高隼说话，他也就没时间再跟秦立东阴阳怪气。
只是等了好半天，那个据说“马上回来”的人，始终都没看见影子。
田姥姥解释：“勺儿就这样，我们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做她这行也要讲个信誉，那些畜牲不说人命关天，可对于那些养殖户来说，也都是顶大的事情，你说总不能给人家看病看一半就忽然跑回来吧？这不是把自己的名声给毁了吗？”
高隼点头表示理解。
实际上却更加心疼田媚儿了。
他误会了田姥姥的意思，以为田媚儿这么在乎自己的信誉，只是因为要靠着给牲畜看病挣钱养家，不能断了自己的财路。
他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后悔，还记得那次在江城看到的田媚儿，身边那么多人，不说风光无限，可也差不多了，真是没想到——
狠狠的瞪了秦立东一眼，越发认定是这个人拖累了田媚儿。
几个人正在屋里说着话，院外传来了汽车喇叭声。
田姥姥听到熟悉的声音，笑着告诉高隼：“是你田阿姨回来了。”
小碗儿这会儿已经跑出去了。
口中还喊着姥姥。
果不其然，田莺从车上下来，随手关上车门，打量了一下停在旁边的汽车，摸了摸小碗的头，朝着屋里看了一眼。
高隼第一眼，没认出来那是田莺。
她穿着一身贴身西装，头发高高盘起。
脚上穿着一双半高跟皮鞋。
气质干练优雅
跟高隼记忆中那个总是扎着围裙，满院子转悠，什么活都干的田莺完全不一样。
高隼呆呆的向外走，直到田莺来到他身边，笑着拍了拍他的脸，叫了一声“小隼。”
高隼才反应过来：“田阿姨，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哦，你说这个，也不经常穿，今天去县里开会，才穿上的。”
田莺解开扣子，将西装外套脱下来，露出里面的白色女士衬衫。领口还带着蕾丝，不过看起来不土，反而很洋气很摩登。
“唉，真不明白，你们这些人是怎么穿的住这西装的，看起来的确是好看，可也太板正了，勒的人浑身难受，我今天啊，往人前一站，人家都看我，我倒成了西洋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