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浅心里又一阵烦躁,自己这是怎么了不是早就打定了主意,要象她身边所有的主妇一样,不去计较男人的风流,只要他不乱了规矩是了,自己烦躁,是因为这件事会乱了规矩
韩家那样的门第,怎么可能容许女儿为人做妾,也不会容许有坏了门风的事
对啊李思浅一下子坐直上身,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真是晕了头了,怎么这一下午,光想着要不要问,风不风流的事,没想到这个呢
韩家进京不过月余,外头就有了韩六娘子和莲生青梅竹马、自小投合的话,所有的流言,背后都有推手,这些话背后的推手是谁若是传出韩六娘子和莲生的风言风语,谁是得益者
李思浅呆呆的想的出神,若莲生和韩家都是受害者,那今天这换衣服是怎么回事自己要魔症了换衣服有没有还在两可,阿聪做过的乌龙糊涂事还少吗再说,就算换了,原因也多着呢
不能再想了
“丹桂研墨,我要抄会儿经”李思浅一下子从炕上跳下来,边急步往旁边书房走,边扬声吩咐丹桂。
端木莲生回来时,李思浅抄废了一篓子纸,刚刚静下心,抄了两三张工整无误的经文。
“怎么抄起经来了”端木莲生看起来有些疲惫,李思浅上前替他去了斗蓬,盯着他身上那件她从没见过的长衫,只觉得颜色刺目之极。
“这件衣服好象不是早上走时穿的那件。”这句话好象是自己从李思浅嘴里滑出来的,她什么时候这么沉不住气了就是要问,也该等一等,至少得先寒暄几句吧,自己怎么象个妒嫉的无知妇人
“嗯,衣服湿了,换了件。”端木莲生眼底一寒,声调也不怎么好。
李思浅咬着舌尖,压回一连串的追问,努力要大方贤惠,“天还寒,受了凉没有先喝碗热汤要不,让人先侍候沐浴”
“先沐浴吧。”李思浅正咬着舌尖懊恼说什么沐浴,没想到莲生似乎正想沐浴,话没说完就往后面净房去。
没等李思浅吩咐,金橙先跳过去,“我去侍候”
丹桂奇怪的看看李思浅,又看看金橙,侍候爷沐浴一向是几个三等丫头的事,侍候沐浴这差使可不是什么好差,金橙怎么抢上这差使了夫人也有点不对,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也就一会儿,金橙就窜出来了,紧绷着张脸,凑到李思浅耳边,“夫人,从里到外,连鞋袜在内,都不是咱们府上的,荷包什么的倒没多没少,就是,爷的带勾,夫人还记得吧爷今天用的带勾是金扣玉,玉扣里头还有个如意结,那个结不见了,爷脸色不好,我没敢问,夫人一会儿问问,那个如意结有机关,肯定不会不小心丢了。”
李思浅垂着头没答话,心乱了一下午,这会儿竟有些空空的。
端木莲生换了身家常半旧衣服出来,看起来神清气爽,脸色仿佛也缓和不少。
“先是移军就粮的事,后来又是瑞宁的嫁妆,有一船铜器翻进了江里,我让他们别捞了,这样的天下水,能冻死人,就地重新采买吧。”话没说完,端木莲生的脸色又阴下来,要他管这样的琐碎事,他实在是不耐烦得很。
“是啊,这样的天容易冻着,你怎么湿的衣服冻着没有”李思浅神使鬼差,又问上了,话一出口就懊悔不已,她这是怎么了难道不问个清楚明白,就不能过日子了
“淋了茶水,立时就换了,没事。”端木莲生答的简洁到极点,不等他岔开话,李思浅又紧追了一句,“是在韩府湿的衣服我看你刚才穿的那件衣服眼生得很,是谁的衣服”
“我没带衣服,韩府还能有谁的衣服没什么事,你不会担心。”端木莲生根本不愿意多答一个字。
李思浅心里由乱而渐静,可这衣服的事纠缠在她心里,不问个清楚,她无论如何没法安心,“玉姐儿说要多做几件骑马服,说你要教她和韩家六娘子打马球说是明后天就得开始练习了”李思浅调转了方向。
“嗯,官家发了话,说瑞宁想好好练一练马球,准备三月金明池演武的时候,打一场马球给官家看
,官家点了我给她们做教习。”李思浅不再提换衣服的事,端木莲生莫名松了口气,答的很详细。
“官家什么时候发的口谕也没听你回来说,玉姐儿平时极少骑马,这骑马装要做出来,再赶也要三两天,你该早和我说。”
“午后官家才吩咐,你打发人到成衣坊先给玉姐儿买几套先用着就是。”端木莲生随口答了句,眉头一直没松开,先是打理瑞宁的嫁妆,再是给一帮小丫头当马球教习,这差使一件比一件让他腻歪,官家真是老了,老糊涂了
“玉姐儿从韩府出来就让我给她准备骑马装,说韩六娘子说了,你答应了要教她们打马球了。”李思浅直盯着端木莲生,声音轻而平,仿佛怕惊动了什么不该惊动的东西。
“你这是疑我”端木莲生浑身的气息一凝,整个屋里顿时寒气逼人。
金橙不敢置信的看着端木莲生,爷真是杀神爷怎么能跟夫人这么说话他怎么能这样
“淋了茶水就要把衣服从里到外换个干净韩家这衣服还真是合适,韩征比你矮多少这教习,官家午后才吩咐你,韩六娘子却早知道了,未卜先知是什么事你不肯告诉我”李思浅被逼面的寒气激的也是一身的凌厉,上身挺的笔直,直盯着端木莲生,话语咄咄。
“你这是信不过我你以为是什么事你觉得是什么事你疑心我你竟然信不过我”端木莲生额角青筋暴起,双手撑着炕几,头昂过来直盯着李思浅,怒气冲冲。
李思浅紧紧抿着嘴,迎着他的目光直盯回去。
他是心虚了么因为心虚才这么虚张声势他做了什么他和韩家六娘子能做什么难道真是韩六娘子他疯了么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如此无理取闹”端木莲生怒气上冲,“我待你如何,你难“道不知道你竟要疑心这个我若要如何,你能怎么我用得着欺瞒你你真是糊涂”
和着糊涂两个字,端木莲生猛一下拍在炕几上,一把撑起,跳下炕冲出了上房。
李思浅身形笔直,呆呆的坐在炕上,一时恍不过神。
她和他,这是吵架了吗成亲这几年,这是头一回吵架是头一回他竟然冲她发了这么大的脾气,他一点也不顾忌她的面子,就这么冲她大发雷霆,就这么怒气冲冲甩手而去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是这么个混帐糊涂货
“夫人夫人”金橙和丹桂侍立在旁边,直惊的目瞪口呆,吓的几乎魂飞魄散。夫人竟跟爷就这么顶上了,爷居然冲夫人发脾气,爷竟然就这么走了
“我没事。”李思浅被金橙和丹桂两个叫回了魂,轻轻抽了口气,又抽了口气,低低道:“别怕,我没事,我真是晕了头了”
“夫人,爷”金橙指了指外面,“我去看看爷就穿了件单袍,外头冷,我去看看”
“嗯。”好半天,垂着眼帘、一动不动端坐着的李思浅才嗯了一声应了,金橙急忙奔出去。
丹桂倒了杯茶捧过来,打量着李思浅小心道:“夫人,您没事了爷刚才刚才那样子,肯定不是冲您发脾气,夫人”
“说了我没事。”李思浅语调里带着一丝丝不耐烦,话不出口觉察出来,呆了呆,后背渐渐萎顿,低低道:“我没事丹桂,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是晕了头了,没事,我睡一觉就好了。”
李思浅的心一半空的难受,另一半却纷乱的如同世界末日。
她这是怎么了不过换了身衣服,不过玉姐儿和她早知道一会儿某个消息,不过如此而已,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如此计较,如此难过她难过什么她不是一向自以为是世间最理智最大方的那个吗
是谁是什么事让自己竟然如此昏聩是什么蒙蔽了自己的眼耳鼻身意让自己这样明智明白之人,竟做出了这样市井泼妇一脸捉奸相质问不停的事
李思浅心里由纷乱而慌乱,又渐渐由慌乱而趋于安静。
可是,莲生,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