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闹,孙悟空三天不出门,也一句话不说。八戒也足足躺了三天,近十年来他一直挑担走路,埋灶做饭,难得三天空闲,就躺在床上不起了。倒是女王来过几次,她也不望孙悟空一眼,向沙僧简单问了两句,就一直和唐僧说话,陪他在王宫花园中散步游玩。王宫中补品众多,多带仙家之气,唐僧就一凡人也恢复得快。三天也就恢复了。
宾馆中被如意真仙洒了驱蛇药水,宫女们不敢进入,女王也下了不得随便进入的令,而丞相,昔日的天庭宫女主管,她对孙悟空当年搅翻蟠桃会的仇也报了,也不再找他麻烦,所以唐僧等人并没受到妇人的骚扰。那如意真仙被女王当面训斥了几句便让他滚了。高翠兰没把八戒带回家,而是带到和唐僧及沙一起,她也知道,这里他们师徒不可分开,这女儿国太可怕了。自己倒是搬了过来,只是在如意真仙离去时,她向他讨要了些驱蛇药水,以防万一。
女王那太阴之躯自有魅力,唐僧几天呆下,每天虽和女王相处不多,在女王嘘寒问暖下,也不禁起了心猿意马。女王承诺过不用武力,按规矩来,但仅这软实力也不是唐僧这罗汉身能受的,他面色不再深沉、自信、冷静,而是常常望花微笑,痴呆不已。有时女王不来,常向门口住足仰颈观望,有迫急之态。
而孙悟空还在被耍的恶梦中没回过神来,整个人消沉颓废,根本无视唐僧的变化。
沙僧倒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只苦于口笨,扯了唐僧说几句,就被师父叫去做事了。扯住悟空说几句,便被悟空一手排出门外。他忍不住,一脚踢开八戒的房门,一把将八戒从被窝里提起大声说道:“二师兄!到底还去不去西天取经?”话刚落就被人一脚踢出房去,一个女子声音喝道:“怎得如此粗俗无理的人!进门也会不敲门?”沙僧爬起来,只听屋内二师兄说道:“别跟他一般见识,他是心急了。老沙!等会儿!等我穿了衣服就出去!”
八戒穿了衣服出来迎沙僧进屋,屋内高翠兰一脸怒容。沙僧可看不见这些,冲着八戒大吼道:“二师兄!到底还去不去取经?!”八戒说道:“当然要去,坐,翠兰,倒茶去!”高翠兰板着脸转身去冲茶。茶水端上后,八戒叫高翠兰出去。
等高翠关上房门后,八戒说道:“这几日的情况我也看到了,老实说,我也一直在想这事,难办啊!以往对付的是披挂满身的妖怪,钉耙、铁棒。降魔杖打过去就结了。但这回不是武装满身的妖怪,是粉骷髅的心魔!师父看似已入魔,就是扯回了他,又怎过得那西王母的国印大玺一盖?”
沙僧说道:“难道就这样了?”八戒说道:“当然不是!你先坐着,我叫悟空来商量此事。”他知道沙僧已先前在孙悟空那吃了闭门羹,再让他去,只怕也讨不了好,干脆自己去。
到了悟空身前,也不说话,一把施起就往自己房里走。进了房,丢在地上,一顿老拳,把孙悟空揍得七荤八素,然后端上茶水递过去,说道:“清醒了?”孙悟空这才说道:“为什么打我!”
八戒说道:“你这样就是欠一顿揍!我们现在陷入这女儿国城中,你却在望花自怜,什么不学,学妇人,就该打!”孙悟空怒道:“我什么时候学妇人?!”八戒说道:“不学妇人,怎么整天以泪洗面?”
孙悟空低头不语。八戒说道:“知道你受了委屈,妇人不讲理时你能怎的?一笑而过!看你哭是她们最大的开心。老猪我就没你那歪心思,我是大丈夫,妇人不过是副品,要可怜,也只有让她们可怜!”
孙悟空说道:“你没看到,她们将绳子套在我脖子上,让我翻筋斗,我想抗拒,但抗不了。她们把脂粉涂抹在我脸上说什么‘这才是美猴王样’,我躲不过。她们说‘你大闹天宫是什么样?现在你闹啊’,我动都动不得。我该怎么办?!打她们吗?师父在这城内,那西王母在这城内,打了我们还有命?还能取什么经?”说完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八戒说道:“你不是还有半瓶落胎水在身的吗?怎么就不用?”孙悟空哭道:“不是醉了吗?还没来得及用,就被那绳子套脖子上了。”
这一哭,一发不可收,所有怨气都泻将出来,直哭得太阳西沉,星月升起。好容易孙悟空哭声停了,情绪也稳定了,只见高翠撞门冲进来对八戒说道:“朱富贵!出来做饭!今夜不用吃了?!”八戒说道:“是,是,是,娘子!我马上就来。”说着起身就往外走。沙僧抬头问道:“二师兄,你不是说你是大丈夫,妇人是副品的么?怎的嫂子一句话你就立马跑出去?”八戒说道:“你懂什么?她是大大的丈夫!不听她的,连吃都没得吃!娘子!我这就来!”说完已到了外面天井。
沙僧对悟空说道:“就是师父叫他,他都没那么勤快,刚才他还说什么妇人是副品什么的,是真还是假?”悟空说道:“是真也是假。那家伙没一样是真的,但真性也不装假。”沙僧不明白。
晚饭间,唐僧、孙悟空、八戒、沙僧及高翠兰坐在一桌,他们支开了仆人。八戒先说话:“师父,我们到这有几日了?”唐僧一怔,从门外收回眼神说道:“什么?”八戒说道:“我们到这已是十二日,师父莫不是忘了取经这事不成?”唐僧低头不语。
八戒继续说道:“师父,那女王是西王母化身,不是凡间人类,想她何来?”唐僧欲言又止。高翠兰哎了一声说道:“有什么话就说!别让人看了都不痛快。”唐僧刚要开口,只见那四人身子前倾,瞪大眼球一齐盯着自己,不觉把话收回去,说道:“你们这样看为师,为师怎么说?”
大家都哦的一声,后仰一下,收了眼神,唐僧这才说道:“我也知多呆了几日,但舍不得走啊!女王好看极了,她那眼睛象星星一象迷人,她那肌肤象白玉一样洁滑……”八戒说道:“等等!你怎么知道她肌肤很滑?你摸过?”唐僧说道:“粗俗!对那样的冰清玉洁的丽人怎能有那样的龌龊念头?自然是想象的。”八戒说道:“高!实在是高!意淫都意淫出这等高境界。我说师父,不是我老猪给你一瓢冷水,实在看不得你那呆样,这瓢冷水非浇下去不可:那王母娘娘得道成仙时是一百三十六岁,她真实的样子就是八十岁老态龙钟的老太太,牙都快掉光了,头发落得也差不多了。她年轻时的丈夫,个个死于非命。她纵然不是恶人,但近她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她注定是做神的料,做不得人。师父如果你不想死在这里,趁早走罢。”
唐僧说道:“八戒,你这话就不对了,想那西王母娘娘也是曾年轻过,一代风华绝丽佳人,伴一伴也是好的。何况她多年冷火青灯孤独千万年,那是何等寂寞?再说了,这女儿国的她是凡体肉身,她现在就是凡人,又怎是天上那王母娘娘?”八戒张大嘴巴,无言以对。
沙僧说道:“师父,就算她是凡人,你们也不能在一起。你是和尚。”唐僧说道:“我佛慈悲,乃胸怀天下,凡人好神人好,如何放不入在心中?”高翠兰说道:“这是我听过最不要脸的话,什么人你都要要?”唐僧说道:“女施主,天下众生皆平等,心怀天下,藏于心中有何不对?”高翠兰说道:“你藏什么不管你,你藏女人就不对!”
唐僧说道:“如何不对?”高翠兰一时哑言,是呀,想女人有什么不对?
孙悟空这时说道:“此国非国,此妇人非妇人。师父所想的妇人不是妇人。”唐僧说道:“她不是血肉之躯?”孙悟空说道:“是。”唐僧说道:“那她怎么就不是妇人?”孙悟空说道:“她的血肉之躯在师父眼里不过是臭皮囊,入师父心的乃是虚无缥缈的太阴之气。一切美好都是师父心魔幻想出来的,那是幻想,不是妇人。”
唐僧不语,众人也不作声。
过了良久,唐僧才说道:“下一步如何?”大家嘘一口气。八戒说道:“当然是提出过境过关,倒换文牒。”唐僧说道:“她肯让我们过?”八戒说道:“多半不肯。”唐僧说道:“那何如过?”孙悟空说道:“看你了,师父。”唐僧说道:“看我什么?我去提,她就给了?”
孙悟空说道:“你还有筹码,那西王母只想留下你。八戒有高翠兰;沙僧是她旧部下,她总得给点面子;我嘛,得罪的人太多,得罪我的人也太多,她就是要留我也得掂量掂量她这女儿国会不会鸡飞狗跳,所以我们兄弟仨是可以走的。你只要提出我们仨走,她就会盖大印。关文上一有印,我们就夺路而逃。”
唐僧问道:“能行吗?”孙悟空想了一下摇头道:“不能。”唐僧说道:“那不是废话!八戒,你来说说,怎么才能让女王让我们走?”八戒说道:“我饿了,先吃饭,先吃饭。”说完端碗就吃。
唐僧问沙僧道:“你呢?有什么办法?”沙僧说道:“我不知道。”唐僧一拍桌子,大声说道:“你们把我从美景中拉出来,然后就告诉我:不能、先吃饭、不知道。啊?!”三弟子转头不敢与他对视。
高翠兰不满,说道:“我说你个唐僧!你也不能老让徒给你出主意啊,难道你是笨蛋,一点主意也没有?!”八戒说道:“吃饭,吃饭,吵嘴无意义。”高翠兰说道:“不吃!真不知道你怎么跟了这窝囊废!这个是你的事!跟我家富贵一毛钱关系都没有!要不是你,我们一家还在高老庄快乐。陪了你出来,吃不饱,穿不暖,一天到晚担惊受怕不说,还要看你这张臭脸!你给了我家富贵多少银子?”她冲着唐僧大吼。
唐僧不语。过了半晌才说道:“女菩萨说的是,贫僧知错了。”高翠兰说道:“你知什么错了?”唐僧说道:“贫僧一时心急,犯了嗔念。”高翠兰说道:“我管你什么念,你要是再冲着我老公大吼,看我不把你当破布扭了!”唐僧说道:“是。”
沙僧的碗掉地上,高翠兰喝道:“你又怎么了?!”沙僧说道:“嫂子别这么大声,吓着我了!”高翠兰喝道:“我今天才被你吓着了!一屋子的怪胎!死在这活该!”说完起身出屋了。
八戒笑了笑说道:“莫理她,妇人而已,吃饭,吃饭。”唐僧叹了口气,孙悟空说道:“八戒,看来这事要落在你媳妇身上。”八戒说道:“她有什么办法?”孙悟空说道:“让她偷了女王的印章一盖,我们就偷偷走。”八戒说道:“你以为个个似你天生的贼啊?女王她会不防这一着?”
孙悟空说道:“那你一定还有良计对不对?”八戒说道:“没有。”孙悟空说道:“我总觉得你不老实,你还有什么知道的没说,是不是?”八戒说道:“真没有。”唐僧说道:“八戒,有什么就说什么,说了大家也好合计合计。”
八戒说道:“真没有良计,还是猴哥前面那句,你先答应了女王,你留下,我仨走,等玉玺盖下后,我们一起走。”孙悟空说道:“女王让我们四人一起走?”八戒说道:“多半不让。”孙悟空说道:“那怎么走?”
八戒说道:“那我们就晓之以情,动之于理地感化她。”孙悟空说道:“以你的道行能感化她?”八戒说道:“试试呗。得一步算一步。”大家见他这样说,也就不作声了,想了一下,好象除此以外也没有好的办法,无论是动武力还是比法力,要想冲过女儿国几乎是不可能的。女王的身手大家都没见过,只是听闻高翠兰说了,她一伸手就将工布剑收了,这一手就是孙悟空也做不到。而她手下的那个姓伍的士卫队长能和孙悟空打平手。丞相没出过手,但那夜她带女官们把孙悟空耍了一夜的猴耍,法力可见不一般。除了试试呗还有什么办法?请救兵吗?求谁?谁敢来?!
二天,唐僧穿戴整齐,手持锡杖,由三个徒弟和翠兰陪着,出了住所,向宫女说道:“快向女王通报,就说唐玄奘求见。”不多时,女王和丞相带着数十个宫女来到,唐僧说道:“贫僧打扰多时日,承蒙女王招待,甚是感谢,原想再留些日子,怎奈取经大业在贫僧心中重如泰山,今日贫僧要西去取经,请女王行个方便,替贫僧倒换通关文牒。”
女王微微一怔,随即笑道:“不方便。”唐僧说道:“这是为何?”
女王说道:“我国自建立以来还没有过男子进来了能离开的,凭什么给你方便?”唐僧说道:“天下也无强行扣人之理,女王如此做岂不和山贼强人一样?”丞相怒喝道:“唐僧!嘴里放干净些!”女王说道:“由他说。我就是强扣你了又怎的?”
孙悟空说道插嘴说道:“既然女王这样说了,那就是道上的规矩了,不如划下道来,是刀山是火海我们闯一闯。”丞相说道:“你闯得了吗?好!我这有个百花密阵,一百位女官组成的阵法,破了就放你们西去如何?”
孙悟空正要说话,八戒一把拉住他扯到身后,他上前一步说道:“百花密阵我看就算了,女王说过不动粗的,动刀动枪成什么话?大家都是斯文人,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女王笑道:“怎么个好说法,天蓬元帅不妨直说。”
八戒说道:“此地女王作主,女王先说。”女王说道:“你们来求我,你们先说。”
八戒说道:“可否借一步说话?”女王说道:“不可!”
八戒说道:“你不怕你下凡的事搞得天下皆知?”女王说道:“已经天下皆知。”
八戒点点头说道:“是这样啊,我明白了。”女王说道:“你明白什么?”
八戒抬头望望天,说道:“这屏蔽法做得不错,天眼、慧眼、冥眼也看不进来。女王,你要造反!”女王微微冷笑并不答话。
丞相说道:“我王是一国之君,造谁的反!猪刚鬣休得胡言乱语!”八戒说道:“造天地之反。女王,你怕了。玉帝正被道家逐渐架空,西方又出佛家,你手上无兵,你下凡来是招兵训兵的,组建自家军队。好在天地失衡时自保,是不是?”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惊。
女王抬头望天,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是又怎么样,这孙猴子当年天宫一闹,玉帝才知多少兵马不属自己调遣,和臣一商量,另建一支军队也好。不道,不佛,就是原始的,单纯的,无杂念的军队,这就是我女儿国。你们知道了又怎样?现在我女儿国的武装实力足可与天庭及西天对抗。它也是玉帝的。调兵大权在玉帝和我手中,这是一支天庭私有力量。它的存在天庭上才没逼宫。”
八戒说道:“那你应该知道我们的目的,我们就是把天地不平衡让它平衡的,为何还阻我?”女王说道:“啊哈,那是有原因的,我这支军队虽说是单纯的,弊端就是容易浮躁,她们一浮躁起来,扯都扯不住,你们一来,好了,当献祭吧。”
八戒说道:“我们份量太重,怕你这女儿国受不起。”女王笑道:“受得,受得,你们一玩完,道家便杀向佛家,两家最后一死一伤,我女儿国再把那伤的砍了,从此天地间恢复太平,一切重新走上正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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