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辞对亲吻毫无经验,而且在这之前,他也十分不能理解,为何世间的恋人总喜欢用这种方式诉爱意。

不过是简单的皮肉触碰,能有什么特别?

但现在,他稍稍理解一些。

裴千越的嘴唇出乎意料的柔软,微微带点凉意。轻轻贴上去,却像是过电一般,从脊髓深处升起一点酥酥麻麻的刺激。

风辞在那唇瓣上一触即分,抬起头,看见对方一片空白的神。

真有意啊。

风辞忍住笑起来,又凑上去亲一下。

却又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

风辞,抬头问:“你怎么不张口?”

幻境里的裴千越还离开过昆仑,远就是去一趟阆风城,根本见过几个外人,自然更见识过这种场面。

小蛇妖连难过都顾不上,一双微红湿润的眼眸里尽是茫然:“你到底——”

风辞抓准机会,再次吻下去。

他回忆着自以前见过的景,舌尖缓缓扫过对方唇齿,撬开一点探进去,动作生涩而耐心。

渐渐,身下的人终于不再挣扎。

那双原本拦在风辞身前,试图推拒的也卸去力道,掌不知何时移至风辞腰间。

风辞敏锐察觉到不对劲,正起身,却被一双有力的臂猛一拽。

二人身形瞬间调转。

比先前更加凶狠百倍的亲吻铺天盖落下来。

主动权被彻底剥夺,冰凉的死死扣住风辞的腕,锁住他一切逃跑的可能。风辞被这来势汹汹的吻弄得头晕目眩,恍惚间甚至觉得裴千越不是在吻他,而是将他拆吃入腹。

过多久,他口中便尝到血腥的味道。

方才由风辞掌握主动的亲吻,对他而言,更多的是捉弄和欺负对方的乐趣。

可现在完全不同。

攻城略池般的亲吻让风辞近乎窒息,可无论是口中越发浓郁的血腥味,还是被彻底掌控动弹不得的身体,都给他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快感。

原来是这种感觉……

风辞脑中一片混沌,身体却在不自觉软化下来,耳畔听得见沉重的喘.息声。

也不知是他的,还是裴千越的。

树影婆娑,悠悠月『色』自林间倾泻而下,映照在这对相拥的青年身上,缱绻缠绵。

似乎是感觉到风辞有些喘不过气,那唇齿间那肆虐的动作渐渐平缓下来,但依旧有完全离开。微凉的舌尖在他唇瓣上轻轻『舔』舐,卷从细小伤口里渗出的血珠。

风辞的嘴唇经麻得不像自的,他恹恹躺在草上,抬起眼皮:“你是狗吗?”

上方那人动作一顿,轻柔而低沉的声音响起:“很甜。”

对方的眼神不再像先前那样充满敌意,裴千越自上而下看入风辞眼中,目光热烈而专注,近乎贪婪一般,仿佛将他的模样刻进心里。

他抚『摸』着风辞被他吻得殷红的唇瓣,轻声道:“主人真好看。”

这是他们重逢以来,裴千越第一次“看”见他。

可很快,那双眼中的光亮一点点散去,一条黑绸凭空出现在裴千越眼前,盖住那双漂亮的眼睛。

风辞喉头一哽。

裴千越是肉身被吸入幻灵鼎,刻幻境被破,他的身体自然也要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哪怕风辞在幻境中救他,也改变不任何事。

更改变不……他这些年受的伤害。

风辞低声问:“疼吗?”

裴千越:“什么?”

“他取你眼睛的时候,”风辞眸光微暗,指尖轻轻拂过裴千越被覆盖在黑绸下的双眼,“疼吗?”

怎么可能不疼。

被珍视的人欺骗,亲剜去双目,怎么会不疼?

可裴千越却摇头:“还好。”

实真的还好。

对方用的法术很高明,裴千越几乎感觉到双目传来一阵尖锐刺痛,便再也看不见。

是那时候,他还有适应用灵力视,着实有些慌『乱』。

于是,他在仓惶间抓住对方的衣袖。

“小黑,松开。”对方的嗓音依旧温和,却也冷得叫人如坠冰窖。

裴千越生恐怕都不会再有这么狼狈的时候,他疼得蜷缩在石床上,双目还在流着血泪,苍白的紧紧抓着对方衣袖,仿佛抓住救命稻草。

“别。”他低声祈求,“什么都可以给你,你别。”

对方是叹息。

“可现在还有别的事要做。”青年一点点从他中抽出衣袖,俯身在他耳边,温声道,“小黑,你相信,要不多久就会回来,那个……真正的。”

“所以,你乖一点。”

裴千越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轻轻笑下:“后来,觉得自那时太蠢,竟会被一具躯壳所骗。也许容寂有错,是真的疯。”

那时的他未尝看不出古怪,可三千年实在太久,久到几乎将他『逼』疯,久到他不顾一切抓住任何微末的希望。

风辞低声道:“对不起。”

“嗯,你是够对不起的。”裴千越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生气或责备的神,抬轻轻拂过风辞鬓边,“所以,主人一要好好补偿。”

风辞:“好。”

他着仰起头,在裴千越唇角轻轻吻一下。

温润的触感一触即分,裴千越略微一愣,笑:“这就够?”

风辞:“……”

他认真反一下自为什么会瞬间明白裴千越的意,心虚似的别开视线:“你先起来。”

裴千越也不在意,将风辞从上拉起来。

风辞这才有时间环视周围。

二人所在的杉林被方才的打斗搅得一团『乱』,好几棵树干被拦腰截断,是一片狼藉也不为过。

风辞四下看看,又抬头看看天『色』,问:“们现在该怎么办?”

按照常理,被困于幻境之人要清醒过来,幻境便会自动消失。可处有。幻境似乎停止在裴千越清醒的一瞬间,环境再变化,时间也有再往前流逝。

裴千越不答,而是反问:“主人怎么会在这里?”

风辞道:“进来救你啊。”

裴千越听出他的言下之意,皱起眉:“你自进来的?”

“是啊。”风辞理直气壮,“怎么,允许你救,不许救你吗?”

裴千越沉默下来。

他停顿片刻,又问:“主人可知道如何离开幻灵鼎?”

风辞如实道:“不知。”

“你——”

风辞赶在他开口前抢先道:“你把推开,自被这东西吸进来的时候,你知道该如何出去?”

裴千越再次沉默下来。

风辞轻咳一声:“不用心急,这幻灵鼎的主要功能是囚禁妖魔,自然与寻常幻境不同。破解幻境是一层,更重要的,是要破解这法器本身。”

“嗯。”裴千越问,“所以呢?”

“所以嘛……”风辞,正『色』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先回去再。”

裴千越:“……”

.

二人回到原本的山洞。

山洞同样成一片狼藉,盛怒之下的裴千越出不管不顾,方才要不是风辞主动退到山洞之外,恐怕这洞『穴』都要被他们给弄塌。

二人踩着碎石来到山洞深处,看见那具经冷透的尸身。

风辞现在一见那具尸身就来气,裴千越倒是并不将那东西放在心上。他四下感知片刻,摇头:“这里住不,今夜恐怕能在野外将就一晚。”

风辞应道:“关系。”

他也不是头一次住在野外,这么娇气。

裴千越去山洞深处取一些干草打铺,风辞蹲在那具尸身旁边,又起一件事:“所以你后来和‘他’交过?”

风辞还记得,他们在折剑山庄见面时,青年对裴千越他的修为比起三百年前又有进步。

裴千越轻轻应声,并未抬头:“那时意识到他并非真正的主人,愤怒之下便追上去,在他离开灵雾山前与他打一场。”

风辞:“然后呢?”

当然是打得过的。

肉身傀儡刚从裴千越那里骗得献祭,尚未完全融合,恢复全部灵力。

可裴千越也是刚刚失双目,行动多有不便,输给对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裴千越道:“受重伤,幸好容寂剑尊白日里听主人醒来,放心不下,来到灵雾山附近查探。”

“他救的『性』命,还将带回阆风城养伤。”

风辞眸光微动。

裴千越一向独来独往,风辞很少听他提起别人的名字,但这个阆风城前任城主,他频繁提很多次。

风辞先前就觉得有一点奇怪,直到今天才明白。

原来是救过他的『性』命。

裴千越实是个心很单纯的人。在他的认知里,要有人能救他于危难,他便会全身心信任。就连初试探风辞底细时,他也是假借自遇险,试探风辞是否会救他。

起来,风辞当年也不过是救他的『性』命,便让这人赔上三千年,和一双眼睛。

道理风辞都懂,可当他开口时,话音里却带上点就连他自都注意到的别样意味:“那个容寂,对你还蛮好的哈。”

裴千越动作一顿。

他下意识偏下头,却很快恢复如常,淡淡道:“嗯,是挺好的。”

烛灯早在他们打斗时便被熄灭,整个山洞里,有从上方缝隙泄入的一点微弱月光可供照明。裴千越站在暗处,风辞看不清他的神,自然也看见他唇角泛起的那点若有似无的笑意。

裴千越继续道:“伤势痊愈之后,是容寂剑尊一直陪在各处寻找肉身踪迹,直到他生命的后一刻。”

这个故事,风辞听裴千越过。

容寂的同师弟,阆风城前戒律长老,因为嫉妒给容寂偷偷下毒咒,使得他在御敌时身受重伤,终不幸殒命。

临死前,他将阆风城主之位交给裴千越,才有后来的阆风城联合六,创立仙盟。

原来他那时,是为陪同裴千越去寻找他的肉身。

风辞闷闷“哦”一声,答话。

面前光线一暗,是裴千越回来。他怀中抱着可以铺在面的干草软席,略微倾身:“主人好像不太高兴?”

“哪有。”风辞别开视线,“弄好就吧,看见这东西就来气。”

他起身,却被裴千越拉住。

“方才是与主人笑的。”裴千越道,“容寂生视剑如命,他接近,初不过是从这里得到一些失传的剑术。至于后来,则是由于对主人的崇敬,弄清事真相。”

“你给解释这些做什么?”风辞偏头不去看他,“又误会。”

裴千越:“有么?”

他往风辞的方向靠过来,轻轻嗅下:“可都闻见酸味。”

风辞:“风小黑!”

裴千越连忙直起身,话音里仍带点笑意:“而且,阆风城的驻颜术向来修得不太好。比如那位戒律长老,三百年前认识他的时候,他经是那副模样。”

容寂,还是戒律长老的师兄。

风辞脑中的形象顿时从一位年轻俊朗的翩翩剑仙,换做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

风辞:“……”

裴千越脸上的笑容几乎不加掩饰,风辞耳根发烫,根本不敢去看他。他的视线在山洞内到处『乱』飘,终落到脚边那具尸身上。

“都怪这破玩意。”风辞抬掌用力一拍,瞬间将那尸身拍成齑粉。

——千秋圣尊是个狠人,生起气来,连自的身体都不放过。

风辞看也不看那具被自挫骨扬灰的尸身,转身快步往山洞外。倒是裴千越仍然站在原,微微低下头,有点失神。

化作齑粉的尸身很快被吹散开,虽然是在幻境中,但某种程度上,风辞也算是救他,并帮他报仇。

挫骨扬灰,他果然到做到。

好一会儿,前方才传来风辞气急败坏的声音:“发什么呆,还不快过来!”

裴千越收敛心神,唇边重新浮现起笑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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