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话,风辞没等裴千越应,双手便急切地搭上了裴千越的腰带。可不怎,扯了好几下没扯得开。
一只微凉的手覆上来,按住了的手背。
风辞这才发现,自己那双持剑的手,竟在脱力般颤抖着。
“别怕……”裴千越一手握住的手,手臂张开,将风辞拥进怀里,手掌在背心轻轻抚过,“你梦见了什,不愿说也没关系,你别害怕。”
害怕?
风辞觉得好。
这多年来,遇到过多少危难,陷入过多少次困境,时害怕过?
可当裴千越这样抱住的时候,那紧绷颤抖的身体,以及胸前内鼓噪不安的心跳,渐渐平缓下来。
原来有人可以依赖,是这的感觉。
可惜……
要是早一些……
风辞没继续想下去,闭上,强行让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
裴千越说的『性』子现在变得越来越平和,这的确没错。花了很长时间学习如稳定情绪,否则,或许早就已被『逼』疯了。
风辞把脑袋埋在裴千越颈侧,声音已变得平稳如常:“我们别再找破镜之法了吧。”
裴千越轻抚后背的动作一顿。
风辞也不在乎,自顾自道:“我们找了这多天也没找到,说不定这幻灵鼎根本没有破解之法。而且,就算我们当真寻到出,万一不小心将肉身傀儡也放出去,岂不是加后患无穷?”
裴千越是没有答。
风辞眉头微蹙,抬起头:“说话,干嘛不理我?”
裴千越只是轻轻叹了气:“这真是你想要的吗?”
风辞神情一滞。
趴在裴千越胸膛上,感受到对方胸腔震动,低沉的话音在耳边响起:“这几日我们几乎找遍了这幻境中的每一处,现在看来,哪怕这幻灵鼎真有解法,希望也很渺茫。”
“可如果因为这样就放弃,主人真的甘心吗?”
风辞眸垂下。
怎可能甘心。
被困在这里,永远看不见天亮,永远失去自由,怎会甘心。
可一旦离开了幻灵鼎,将面临的,又是其荒唐的抉择。
凭什。
凭什要来做这抉择,过去三千年了,凭什人族的罪孽仍要让一个人承担?
风辞脑中仿佛有无数声音撕扯着,令脑中嗡鸣作响,几乎头疼欲裂。
“……主人。”裴千越在耳畔低声唤。
风辞猛地睁开,才注意到自己正紧紧抓着裴千越的手腕。
白皙光洁的肌理被五指深深陷入,鲜血从伤处渗出来。
风辞连忙起身松开手:“抱歉,我……”
那纤细的手腕上留下几个血洞,但裴千越并未在意,而是重新握住了风辞的手。
“到底怎了?”裴千越,“是不是天道与你说了什,给你下了新的任务?『逼』迫你了,是吗?”
风辞没有答。
深深吸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掌心覆盖在对方手腕间。
掌心泛起淡淡的灵力光芒,一点一点愈合伤处。
“你先前总说看不透我在想什,我又尝不是。”裴千越任由风辞帮治疗,声音低沉,“你想要什,又为什要做这些事,我从来也看不透。”
“我想要什……”风辞低声重复。
当道想要什。
这三千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想,无时无刻,不在被这求而不得所折磨。
风辞轻嘲一。
那点伤势转瞬间就被治愈,松开裴千越的手,站起身。
昨晚胡闹了那一通,二人的衣衫有些散『乱』。风辞背对裴千越,声音轻得几乎飘散在空气中:“我所求的……不过是个解脱。”
摆脱来自天道的控制,摆脱这天道之子的身份,自由的……解脱。
人人渴求长生,可没有人道长生带来的是怎样的痛苦。
这三千年,仿佛行尸走肉一般活在这世上,找寻不到活着的意义,不想活,却不能死。
……太累了。
风辞缓慢合上。
原本,做完这最后一个任务,这天道之子的职责便算是到头了。原本以为,就要得偿所愿,为偏偏……偏偏……
“主人。”裴千越的声音陡变了。
风辞睁开,同样察觉到了异样。
自从裴千越在幻境中苏醒后,幻境内部便再没有任改变。星河不再运转,微风不再停歇,一切仿佛禁止一般。
可现在……
风辞抬起头,大地忽剧烈震颤起来,狂风卷过这片树林空地,将衣摆发丝扬起。
身后贴上一具微凉的身躯,是裴千越来到了身边。
风辞抬凝望着天边,方才晴空万里,繁星漫天的天幕,如今却有沉沉黑云压来。那黑云中,甚至隐隐可见电闪雷鸣。
“是天道。”风辞冷冷道。
话音刚落,一道惊雷凌空劈下。风辞一把扯过裴千越,二人在草地上翻滚两圈,原本站立之处被那雷电劈了个正着。
烟尘散去,被击中之处的空间飞速扭曲,仿佛被生生撕出一条缝隙。
隐隐约约的白光从里面透出来。
风辞底映着那道白光,忽觉得有点好。
亏想着只要留在这里不出去,就能逃避天道给的命令。以天道的做派,怎可能给这个机会。
“走吧。”风辞淡声道,“天道给我们开了门,一定也将肉身放了出去,我们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了。”
但裴千越没有动。
风辞偏头看:“怎?”
裴千越:“什叫做……解脱?”
这就是风辞不敢与裴千越多提的原因了。
这人这黏,又这敏感,有体内那时不时作祟的魔心……
“胡思『乱』想什呢。”风辞了,语调变得轻松起来,“我说的,当是从天道手里解脱出来。天天被控制着,让我做什就做什,这日子谁过得下去?”
裴千越脸上的神情缓和下来。
“主人如果不想再被天道控制,我们就是不出去又妨。”裴千越道,“留在这里,天道总没有法子亲自来抓你。”
天道不能直接干涉人间的事,所以才会不断在人世间寻找使,替完成任务。
如果风辞真的执意躲在这幻灵鼎中,天道拿也没有办法。
风辞着:“那修真界的安危也不管了?”
裴千越:“那些事与我干?”
裴千越不是人族,对于人类的生死,本就没有风辞那样的怜悯之心。
最初会关心仙门被灭门的案子,也不过是因为,怀疑那些事与风辞的肉身有关。
风辞若有所思地垂下:“你说得对。”
人类自食恶果,又与干?
但风辞没有多说什,牵起裴千越的手,朝了:“可是一昧躲在这里,也不是你我的『性』子。”
“……走吧,这些个破事,迟早得有个了结。”
风辞牵着裴千越,一道踏入了那缝隙中。
紧接着,便是天旋地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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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辞睁开时,率先感觉到的便是彻骨的剧痛。
浑身的筋骨仿佛被人碾碎过一次,又重新拼接起来,疼得想动一下困难。似乎正躺在一间床上,前不断有人影来了又去,风辞头晕花,根本看不清身边有些什人。
片刻后,有人走到床边,风辞辨认出了对方那身玄『色』衣袍。
“主人。”裴千越坐在风辞身边,握住的手,“你感觉如?”
风辞张了张,半晌才发出嘶哑的声音:“……疼死了。”
风辞当初是以神魂之躯进入幻灵鼎,如今离开幻灵鼎,的神魂自要归肉身。
可的肉身,这具少年身体,已被在那场打斗中弄得千疮百孔。
风辞不太清楚和裴千越到底在幻灵鼎中待了多长时间,但这点时间,显不足以让折剑山庄的人将这具肉身治好。因在风辞神魂归后,这肉身上受的所有痛处,便全一下子施加在了身上。
要不是风辞算耐痛,恐怕这会儿早就疼晕过去了。
稍缓片刻,感觉精神好了一些,便想要起身。可直到这时风辞才发觉,肢几乎使不上任力气,只有手指能勉强动一动,但也十分困难。
风辞意识到了什:“这身体……不会是废了吧?”
裴千越沉默片刻,道:“我会尽快替主人寻找合适的肉身。”
那就是了。
陆景明不过是一十多岁的普通少年,身体能承受的灵力十分有限。以风辞那日在折剑山庄的那个打法,别说是这少年身躯,就是换做一位修道百年的前辈,身体不一定承受得住。
风辞仰面躺在床上,半晌,才苦着说:“我答应了孟长青,会好好把师弟给的,这真是……”
叹了气,没继续说下去。
片刻,风辞又:“幻灵鼎……”
“碎了。”裴千越道想什,答道,“从我们进入幻灵鼎到现在,只过去了一天一夜。据萧承轩所言,半个时辰前,天边忽有一道惊雷劈下,将那幻灵鼎劈做了两半,随后我们便出了鼎。”
神魂不能离开肉身太久,裴千越出鼎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风辞的神魂引渡这具少年肉身。
不过也因为时间太短,折剑山庄只勉强保住了这具肉身的『性』命,并未能将伤势治好。
幻境内外时间流速不同并不奇怪,风辞轻轻点头,又:“那我的肉身……”
裴千越:“不见了。”
风辞:“什?”
“天道放出了我们,没道理不将肉身救出。我猜‘’应当已离开,只是折剑山庄弟子未曾防备,且灵力低微,没有拦得住。”
这的确很有可能。
“看来,天道这是放了折剑山庄一条生路。”风辞悠悠道。
如若不,肉身脱离幻灵鼎的第一时间,就会取折剑山庄所有人的『性』命。
天道以随机挑选的方式灭绝仙门,举虽荒唐,但也算公平。至于折剑山庄,这批弟子宁折不屈,甘愿以一己之力与天相争。
役,让天道看见了们存在的价值,也为自己争取了活路。
只要有价值,哪怕那价值及其微末,天道会给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天道就是这无情,却也有情。
风辞没再说什,偏过头,看见了放在床头的东。
的床头,正有一盏忽明忽暗的琉璃灯。
“物叫守命灯。”裴千越道,“折剑山庄便是以物护住主人的心脉,使肉身不死。”
折剑山庄毕竟不善行医之道,那般紧急的情况下,能动用法器吊着这具肉身最后一气,已很不容易。
但一直用法器吊着命也不是办法。
风辞有点发愁,不等再开,外头忽有人敲门。
“仙尊,您好些了吗?”
是萧承轩的声音。
风辞正好也有事要和这位萧庄主说,便道:“让进来吧。”
裴千越这才淡声道:“进来。”
萧承轩推门而入。
房门被推开的同时,一丝冷风跟着卷了进来,风辞猝不及防吹了点风,一气没喘上来,竟开始剧烈地咳嗽。
萧承轩手忙脚『乱』去关门。
风辞如今虚弱得连咳嗽没什力气,却怎也停不下来。下意识抓住裴千越的手,没一会儿就在中尝到了血腥的味道。
这具肉身的脉已碎,就连想渡入灵力帮疏通不行。
因,裴千越只能弯腰将搂进怀里,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着的背心,助平复下来。
萧承轩局促地站在堂前,视线越过挡在内室的木质屏风往里看了,又飞快收。
一时间进也不是,走也不是。
过了许久,那咳嗽声才终于止了。
风辞咳得头晕花,却听见耳畔响起一声极轻的,恼道:“你屁啊……”
“主人恕罪。”裴千越唇边意未消,低声道,“只是从未见过主人这般虚弱的模样,有些新奇。”
这是人说的话吗?
如果不是风辞现下动不了,非得一脚把这人踹下床不可。
风辞果断懒得理会,偏头想与萧承轩说话。
可如今正被裴千越抱在怀里,少年身形瘦弱,被这一遮,什也看不见。
偏偏动不了。
风辞默片刻,认命了:“劳驾,扶我起来点。”
裴千越应道:“好的。”
似乎很享受这风辞由摆弄的感觉,故意把动作放得很慢。裴千越侧身在床边坐下,双臂轻柔将风辞托起来,让整个人靠在自己怀里。
摆出了一个在任人看来十分不雅的姿势。
风辞忍无可忍:“这屋子里是没有枕头吗?”
裴千越适时发挥自己瞎的“优势”,认真道:“没找到。”
风辞:“……”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萧承轩很懂事。
红衣青年乖乖站在屏风外头,没往屋里看,也没没敢往里走。
风辞竭力让自己不去想和裴千越如今是个什姿势,正『色』道:“萧庄主。”
屏风外,青年立即应道:“仙尊。”
“那凶手,咳咳……”风辞的声音很低哑虚弱,说一句话要咳上两声,“凶手如今已离开了折剑山庄,庄主不必再提心吊胆了。”
萧承轩显已意识到这一点,听了这话并未惊讶。
隔着屏风朝风辞行了一礼,郑重道:“番多谢仙尊和……和裴城主大恩,萧某铭记于心,日后若有任用得上萧某与折剑山庄的地方,萧某万死不辞!”
“那倒不用。”风辞低声了,“不过我的确有件事,需要萧庄主帮个小忙。”
萧承轩应道:“仙尊尽管吩咐。”
风辞道:“我要你带着折剑山庄所有弟子,隐姓埋,藏匿起来,让折剑山庄从修真界彻底消失。”
“这……”萧承轩怔,“这是为?”
风辞:“全天下道你折剑山庄向那屠杀仙门的真凶发起挑战,如果们发现折剑山庄毫发无损,那凶手不所踪,天下人会怎想?”
萧承轩思索片刻:“们会觉得……那凶手败了?”
“对。”
一旦这样,仙门将不再畏惧那幕后真凶,这持续半年时间,用十余家仙门满门作为代价,建立起来的威慑会瞬间『荡』无存。
甚至,原先迫于压力解散的仙门也会再次重建,到那时,便是又一次的屠杀。
萧承轩转瞬间想明白了这些,道:“仙尊思虑甚远,萧某这就安排下去。”
风辞道:“你放心,不会需要太久。”
靠在裴千越胸膛,轻轻道:“这些事很快就会有个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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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辞的伤势很重,没与萧承轩说太多,吩咐完这些便让人离开了。
裴千越适时抬起衣袖,细心地替风辞挡去房门开合时,卷进屋内的微风。
但没有让躺下。
裴千越仍维持着原本的姿势,将风辞抱在怀里,手掌在胸一下一下轻抚,帮顺气。
风辞一点力气使不出来,只能任由摆弄。
片刻后,风辞终于忍不下去了:“你快把我放开。”
裴千越没有动动,而是:“主人这样躺着不舒服吗?”
倒不是不舒服。
风辞其实没受什外伤,就算有也已被折剑山庄治好了,留下的大多是筋骨内伤。加上神魂半点题没有,那浑身僵硬地躺在床上反倒不舒服。
裴千越这样将搂着,其实感觉好很多。
但就是……
“你身上太硬了……”风辞瞥了一,有气无力,“我这惨了,你能不能稍微做个人?”
尤其身后那玩意,硌得真的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