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素安和李邈拜访萧槐府上时,蓟夕颜正在香坊做事,她令人将二人直接请到香坊去。
香坊不小,二人一进院中,便闻见一股馥郁香气。
杨素安在门口停了一步,摘下拢手、围脖和皮毛,连带大氅也脱了交给李邈,“劳烦王爷在外等候。”
李邈抱着大氅愣了愣,杨素安已经进去了。
吊脚小楼是用整株的竹子修筑的,刮去了外皮,显得很明亮。一进屋,那股香气便更加明显。
进门处放了好些大箱子,往里头走便是各样制香的工具,蓟夕颜着一身素袄跪坐在挨案前,正在揉捻一盘香泥。
她的右边则是几个顶天立地的木柜子,格子里放了不少锦盒。
“杨大人不要见怪,这香料刚出来,须得使劲儿揉过,制出的香才能均匀。”
大冷的天,蓟夕颜穿的单薄,额上却已沁出薄薄一层香汗。她手上动作不停,只抬眼看着杨素安,笑容大方,脸颊上的划痕,丝毫不影响她的心情。
“夫人客气,是本官叨扰了。”
钦差大人袖着手在屋子里转悠,见有木匠用的刨木工具,旁边还有个水池子,里头泡着两节臂长的沉水木。
他没问,蓟夕颜倒是主动提起来,“杨大人是为线香而来的吧。”
“这么说,四夫人知道返魂香的事了?”杨素安声色不动,声调缓缓。
蓟夕颜抬起下巴朝右边点了点,“从里往外,倒数第二个柜子,黑色烫金匣子。”
杨素安依言找到匣子,打开一开,里头放着不少线香。他嗅了嗅,同萧知味屋里的线香味道一样。
“根据大夏律法,以任何手段、目的,贩卖、购买、使用返魂香,都是犯法的。”杨素安将匣子合上,扫视着架子上其他的盒子。
蓟夕颜笑了笑,“杨大人总不至于要为这个缉拿民妇吧。”
杨素安问:“为何要给萧知味制作此香?”
“杨大人给萧知味做了尸检,应该知道他身有残疾之事。自受伤后,他一直饱受病痛折磨,加上萧梨经常无理取闹,他唯有靠此香缓解痛苦。”
“据本官所查,他是七年前才用此香的。”杨素安道。
“我是个做香料生意的,返魂香被传的神乎其技,当然要去见识见识。从长宁回来后,萧知味便来找我,要我为他制作此香。还说只要把量控制得当,便是镇痛的奇药。”
杨素安问:“明知道萧梨很在意你二人,为何还要答应萧知味的请求?”
蓟夕颜手上动作停了停,嗤笑一声,“杨大人查了那么多案子,见过不少高门大户的腌臜事。像萧府这样人家,外来人永远是外来人,若我们再不互相帮助,这日子可怎么活?”
“所以,你们平时只谈论菜谱?”杨素安慢慢地走出来,停在最后一扇架子那里,眯眼看着蓟夕颜的双手。
年近四十的女人,皮肤保养的水润光滑,双手却很苍劲粗糙。
蓟夕颜笑了笑,“知味真的爱厨房,我是纸上谈兵罢了。”
杨素安问:“可以看看夫人的掌心吗?”
蓟夕颜一挑眉,搓了搓香泥,将手掌翻开。她的掌心一片光滑,但五指的指腹却有厚厚的茧。
杨素安还未询问,便见她捻了一块香泥放到旁边,以十指指腹揉搓,片刻功夫,便成了细细的一根。
“四夫人昨夜在哪里?”杨素安笑眯眯地问。
“就在后头的锅炉房,煮香木。”
“有人证吗?”
“我这香坊存放的都是名贵香料,下头的人毛手毛脚,从不让他们进来。”
“四夫人恨萧梨吗?”
“恨谈不上,讨厌吧,她这种人,除了亲爹娘,没几个不讨厌的。”
“萧槐怎么死的?”
杨素安问的随意,蓟夕颜回答的也从容有度,可在他问出这个问题后,蓟夕颜手上力道没控制好,纤细的香泥被捏成了数节。
顿了片刻,她将正在塑形的香泥拢了拢。
“人都死二十多年了,杨大人提他做什么?”
“随便问问。”杨素安仍是笑眯眯的样子,“听闻,萧槐喜欢吃槐花糕?”
蓟夕颜一下子便把那香泥扔进废弃篓里,脸色也冷下来,“杨大人,你到底是为何而来的?”
“夫人莫动气,该问的本官已经问完了,这便告辞。”杨素安说着,便但真走了,行到门口,又停下来问,“四夫人会潜水吗?”
“不会。”蓟夕颜的应答明显充满了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