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孩子。”

迎着李坏满目厉色,凤白梅云淡风轻地挑着嘴角,“不过是拿捏寒二的手段罢了,我若不这样做,怎么骗得寒家人维护我?至于阿臻,与其让他将来也成为你们李氏手中棋子,不如立时死了还能少受些委屈折辱。”

李坏也没想到,她的态度会如此强硬,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兵法云,穷寇莫追。你也不希望真的看到落魂关破吧,大家各退一步,你要的公道本王给你,你还天下一个稳定太平,相信凤帅在天……”

“别提他们!”

凤白梅第三次截断他的话,而同时,止戈剑出,薄如丝线的剑刃抵在廉亲王喉间。

利刃在喉,廉亲王声色不改,“凤家不肯挂帅,皇上只好让寒铁衣前往落魂关。他若打不了胜仗,便只能循序起复镇魂旧人,直到有人能打赢闻人晗光为止。”

“你们随意。”凤白梅懒懒地将止戈收回鞘中,漠然起身,“当年事的真相,一字不差公诏天下,这是我唯一的要求,无任何可商量的余地。皇上若做不到,就一个字也别提挂帅之事,另外,你也最好别再登我凤府的门。”

她偏头扫着正襟危坐的人,满面杀机毫不掩饰,“这是把新剑,我无法保证每次都能控制好它。”

她语毕上楼,行了一半又停下来,居高临下地望着李坏。

“廉亲王妃曾告诉我一句话,她说你是一无所有之人,这句话是真的吗?”她嗤笑一声,“李茂当年把太子妃让给你,如今你为他抗下所有过错,手足情深但真令人感动得很……”

“可你知道吗?一夕之间葬身落魂关的那两万镇魂儿郎,他们皆是彼此可生死相托的手足。落魂关破的那夜,眼看袍泽一个个倒在身边,而敌军依旧踏破了国门,他们该有多绝望?”

她说一句,便上一阶梯,上到二楼时,抬眼便看到立在院外的身影。火光里,那一身蓝衣白袍格外温暖。分明是瞧不见他音容的,可凤白梅却分明看到紧蹙的双眉,那眸眼里的担忧,听到了他欲说还休的那些话。

她笑了笑,抬手向他打了个不太标准的手语:谢谢,我很好。

她很感谢,很感谢今日踏进这个院门的人不是他,很感谢这一路走来,逼迫她的那些人里没有他,很感谢此刻能见到他,让那颗心还留有一丝温暖。

院外的人回她:好好睡一觉。

她点了一下头,进屋关门,熄灯睡去。

廉亲王没有入宫,只将长匣子交给了寒铁衣,自行回府去了。

寒铁衣回到尚书台,众人见他神情凝重,知道谈崩了,更是惶惶难安。

“她难道真以为少了凤家天会塌下来吗?说什么凤家满门忠骨,国难当头,却只想着一己得失,终究不过妇人尔。”君王强忍盛怒,压抑着火气,“把白珏传进来,朕就不信,我大夏没有能打战的人了!”

寒铁衣俯首于地,坐着的三部尚书皆未开口。

国难当头,君王心心念念的是皇室声誉,是担心他身下的龙椅不稳,一国之君尚且不将落魂关当回事,何况凤家将军,不过一个小女子呢?

当年隆庆皇帝如何称赞凤家骁勇,转头却把黑火雷、布防图、婚书送到敌国手中,十二道金令勒令撤军,葬了两万儿郎与凤家一门三将。

现在,新君又要凤家的人上战场……他们面对豺狼虎豹的同时,还要提防身后随时可能捅来的刀子——来自他们用血肉相护的同胞手里的刀子。

试问满朝文武,试问天下儿郎,这样的战场,谁敢去?

白珏尚未入宫,文昭公主先至尚书台。

深更半夜,她一袭明黄华服,满头珠玉将一张圆润可爱的衬出几分贵气。她双手交叠于腹,昂首挺胸,每一步都那么端庄优雅,来到帝驾前,双膝落地,恭谨地叩首。

众人皆看着她,李泽强压怒火,缓和声气,“你又闹什么?”

李文昭起身,自袖中取出一卷明黄诏书,并一块钧令,托举过头顶,神色坚决。

“臣妹身为大夏公主,出生即享天下养,十六年来不曾做一件利民之事。如今落魂关外战乱将起,臣妹愿奉先帝圣旨,赴列罗和亲,为两国和平略尽绵薄之力,若能使戍边儿郎少牺牲一人,便是臣妹三生之幸。”

看着昔日无话不说的好友,看着曾经只晓撒泼打滚的胞妹,君王眸中涌上了一抹绝望。

他到底,失去了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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