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般的安静。
嬴政端坐在大殿之上。
空气中充满了凝重的气息。
这一刻，心脏的跳动声音，仿佛被无限放大，汗珠沿着鬓间低落，赵高连自己的呼吸都不敢放快，生怕触怒了眼前的君王。
而且他也不明白。
嬴政为什么要问自己这个看似浅显问题。
但他又不能不答。
“回……回禀陛下……兔子自是不能代替马匹……”
短短的一句话。
好像耗尽了赵高身上的所有力气，要不是李斯在旁边扶了他一下，只怕他会直接瘫倒在地。
“马能驰骋千里，鹿能纵跃山林，兔子却只能栖息草丛，供人赏玩，若是强行效仿马鹿之兽，最后只会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说着，嬴政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语气平静的继续说道：
“万兽万灵皆是如此，人也一样，若是僭越了自己的身份，最后就只能如兔子一样，落得粉身碎骨的结局，你们明白吗？”
“臣谨记陛下教诲！”
赵高和李斯两人听罢，身体一颤，连忙俯身跪地。
事到如今，他们就算是不明白也得明白，因为这是嬴政说的话，要是敢摇脑袋装糊涂，就直接等着脑袋搬家吧。
“既然如此，赵高你就先退下吧。”
“喏！”
赵高连忙叩首离开。
走出大殿后。
一阵冷风吹过，赵高顿感汗毛倒竖，不由自主的打了两个寒颤，他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早已被冷汗浸透。
“好险啊……”
赵高不是蠢笨的庸才，否则也不能从普通的宦官，做到中车府令这个皇帝近臣的位置，自然明白嬴政话中的意思，那只“兔子”指的就是自己！
不过，他不明白自己到底什么地方犯了过错，竟引得陛下如此，但不管怎么说，这条性命算是暂时保住了。
只是日后要更加小心谨慎，切莫触犯陛下天颜……
离开大殿。
赵高本想直接回府。
可就在这时，几个身着铁甲，带着铁制面具的侍卫走了过来，为首一人声音冰冷，不带有丝毫情感：“陛下有命，让我等送中车府令回府！”
看到这几个人的衣着打扮。
赵高心底又是一颤。
黑冰台！
关于黑冰台的信息，他也只是道听途说，只知道这是帝国中最秘密的机构，直属大秦皇帝管辖，外人无权过问，即便是公子也不例外。
虽然人数不多，但都是铁鹰剑士中的骁勇，能以一敌百，掌有生杀大权，常年处于戒备状态，除了担任皇帝的贴身近卫，还肩负着逮捕、暗杀、审问、以及刺探情报等责任。
“有……有劳诸位了……”
此时，赵高的心已经彻底沉了下去，陛下终究还是不打算放过自己，他只希望自己死后，能不累及到家人，可以让他们得个善终。
…………
大殿内。
李斯面色惨然的跪在地上。
身前不远处，还放着一本后世的太史公书，上面清楚记载了未来发生的一切，包括他和赵高连谋矫诏，扶持胡亥上台的事情。
他终于明白陛下为何召他们入宫了！
李斯不敢相信，自己在未来会如此胆大妄为，竟然连陛下的遗诏都敢篡改！
“陛……陛下，臣罪该万死，还望陛下看在臣多年辛劳的份上，放过臣的家人，臣甘愿以死谢罪！”
说罢，李斯以头触地，锵锵有声。
篡改遗诏。
那可是夷三族的罪名！
他不敢祈求自己的活命，方才他亲眼目睹了铁鹰剑士送赵高离开，要是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早上，就会传出中车府令赵高，突然暴病而亡的消息。
他只盼嬴政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不追究自己家人的责任。
与此同时。
嬴政的心绪也有些复杂。
赵高一介宦官，没有自己的扶持，他掀不起什么大浪。
但大秦能有今日之成就，李斯着实是功不可没，尤其是平定六国之后，天下尚不稳固，六国后人谋反之心始终不灭。
为了巩固帝国的政权，李斯屡次上疏，详细陈述了各种利于大秦帝国统一的政策。
比如说废除分封制，实行郡县制，然后又下令各诸侯国，车同轨、书同文、统一律法、货币、以及度量衡……
这才有了如今的大秦盛世。
至于李斯日后为何矫诏。
嬴政也能猜到一二，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李斯出身法家，与儒家的理念截然相反，自己的长子扶苏，又受儒家文化影响太深。
若是让他顺利登位，短时间内或可无虞，但长久下去，朝堂内必定会以儒家独尊，彼时李斯这个出身法家的丞相，岂会有好下场？
到时莫说是丞相官位，恐怕连全族的性命都无法保全，一如当年的大良造商鞅。
就在李斯心内惴惴不安之时。
嬴政终于开口了：
“李斯，明日你就去上郡吧，到公子扶苏身旁，将你的理念贯输与他，若扶苏能尊你为师，你日后自可回到朝堂，若是不能，你便终老上郡，安然度过余生吧……”
“臣，谢过陛下！”
李斯声音有些颤抖。
“行了，下去吧。”
嬴政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
看着李斯逐渐消失在雨中的身影，嬴政轻叹了一口气，他刚刚所下的诏令，也算是对李斯入秦以来，多年呕心沥血的一个回报。
他要是能把扶苏辅佐成一个合格的帝王之才，那么日后他依然还是大秦的丞相，扶苏也可替自己分担朝事，两全其美的事情。
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要想办法延长自己的寿命，按照后世的史书记载，自己会在第五次出巡的时候，病逝沙丘行宫，就是差不多两年后。
这也就是说。
他如果不做出任何改变的话，就只剩下不到三年的时间了。
心念动处。
那属于诸天世界的光幕也随之展开。
…………
长街上。
暴雨如瀑。
蓦然。
一道闪电划过，短暂的照亮了夜空。
鲜血顺着车辕流落在地，被雨水冲散，随之融入其中。
一名铁鹰剑士从车内走出，手中长剑血迹未干，左手还提着一颗头颅，正是面带惊色的赵高，了无生机的瞳孔中充满了恐惧。
“撤退！”
任务完成。
几名铁鹰剑士立刻纵马赶回去复命。
可就在他们离去不久，一道身影突兀的出现在长街尽头，全身笼罩在黑衣之中，看不清本来面容。
但令人称奇的是，雨水落在他身上，竟然自动避开，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
“终究还是晚来了一步。”
来人看着赵高的无头尸体，轻叹了一声，身形又随即消失在风雨中，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翌日清晨。
一个消息也传遍了咸阳城，中车府令赵高，在夜间回府的途中，遭遇六国余孽刺杀，不幸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