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逃荒开始,他们的目的,似乎都是为了赶路。
或者是在路上寻找食物或水源。
这还是第一次,是为了寻找空房子。
如果不是因为楚燕亭的反常,刘南山可能根本就不会去关注逃荒途中路过的村庄。
或者是注意到,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们目前的第一要务,就是北上。
相比较已经被烧毁的羊城,以及或许早已变成灰烬的古河村,他们途经的每一个村庄,即使壮丁很少,但衣食方面却远比他们要宽裕许多。
也是,过去羊城人看那些逃过来的难民是流民,如今,这些人看他们的眼神,又何尝不是如此。
警惕。
嫌恶。
带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让人看了,心中极度不适。
路上,他们试图进入过一些村庄,但还没进入村子,就会引来一群拿着武器的壮汉驱赶。
或者一群孩子拿石子往他们身上砸,大人看到了,也都当做没有看到。
仿佛他们是一群入侵者般。
更有甚者,还没靠近,就被一群狼狗给吼了回来。
气的好脾气的小灰灰也开始冲着那群狗龇牙咧嘴。
眼看着到了半下午,他们依旧没有找到能够留宿的房子,楚燕亭不时掀开帘子看外面的情况,神色满是掩藏不住的烦躁和焦急。
这种烦躁传染到了领头的刘南山身上,此刻,他真恨不得能立刻原地造出两个院子来。
楚燕亭坐不住了,索性出来,站着扒着车厢边缘极目远眺。
忽然,楚燕亭喊道:“刘哥,前面是不是有个房子?”
楚燕亭的视力没有刘南山这种习武之人更敏锐,隐隐约约看过去像是房子,掩映在一片小树林之中,若隐若现。
闻言,众人纷纷看向那处房子。
看着看着,刘南山的脸色露出奇怪的神色。
“怎么了?”
刘南山:“那……那里好像是一个寺庙。”
一个并没有建造在高山上,而是伫立在河边的树林中的寺庙。
“今晚,要不住在那里?”
楚燕亭也不管那是不是寺庙了,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应该会愿意让他们借住一晚上吧。
刘南山诧异的看了楚燕亭一眼:“要住在哪里吗?”
“不然还能住哪里,一路上谁看到我们,都跟见到瀛洲人似的要么喊打喊杀,要么放狗咬人。”
楚燕亭急得说话速度如机关枪,突突突的,口中白色气体愈发明显。
真是恨不得能够在原地转上两圈,来表示自己的急躁和坚定。
刘南山想说,其实可以扎帐篷。
但想了想一路以来楚燕亭那奇怪的直觉,又看看其他人,老楚家、老孙家和楚小叔家都听楚燕亭的。
刘家听他的。
而他,又挺怵楚燕亭冷不丁冒出来的坚定决定……
最后,一行人赶着骡车,走上了小桥。
就在领头的刘家走到小桥中间时,走在最后的老孙家孙有钱忽然惊呼一声:“哎呀,太爷爷,看,这是雪吗?”
羊城很少下大雪,偶尔就算下过,也只是半夜下了一场雪子,第二天都化成了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下了场小雨。
其他年纪稍微大一点的或许还见过稍微大一点点的雪,孙有钱大概一两岁的时候见过,但那时候的记忆,早就模糊。
等有记忆开始,便没有见过下雪。
乍一看见一大片雪花落在了太爷爷半白的头发上,顿时又惊又喜的指着老孙头的脑袋又跳又叫。
这一声,让楚燕亭迅速回头,一直压在心头的燥郁,陡然消失。仿佛是一道难解的谜题,终于露出了它的谜底。
胸腔中那一阵阵翻涌的冰凉,仿佛随着呼吸又吐了出去,逐渐恢复了暖意。
呼出来的白气,在短短几秒钟内,缓缓恢复正常程度。
“快,去寺庙!”
刘南山抬头看向天上。
只见天空上方,似是有大片大片的灰尘密集的往下落,不一会儿,先后落到了他们头上、地上。
不等他诧异,就听楚燕亭大喊道。
刘南山下意识加速赶着骡车往桥下走,下了桥就立马冲进林子里。
寺庙就在林子口,若隐若现。
从林子口进去,豁然开朗。
但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并不是佛音袅袅的鲜活寺庙,而是一个破败的,到处都是灰尘和蜘蛛网的寺庙。
他们也顾不了那么多,赶着骡车,分别占了几个廊檐下的空位。
老孙家的骡车被一块石头卡在了那里,几个壮汉急得直接一手抓着骡车一处,竟是硬生生将那车厢给抬了起来!
楚小叔看车厢后面没人抬,跑过去帮忙。
车厢刚抬到廊檐下,就听楚小叔哎哟一声。
走在最后面的他,像是被什么砸到了脑袋。
只在原地捂着脑袋停顿了片刻,就连连又被砸到两下。
“砰砰”很响,被他叫声惊动而看过去的人都听到了。
不仅听到,还看到了是怎么回事,纷纷大喊:“快进来!”
楚小叔捂着脑袋踉踉跄跄跑进廊檐下,就听身后噼里啪啦的响。
楚燕亭咬着手指,看着短短几秒钟的功夫,地上就落了不少雪白色的冰雹。
一般来说,冰雹应该是春夏秋三季出现,夏季占据最多。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初冬季节下冰雹。
还是冰雹和鹅毛大雪一起下。
有句话叫做,久旱必涝。
难不成,就是因为这个特殊的时间,凑到了初冬季节,所以,才形成了这种罕见的情况?
现在天还未黑,以往这时候,他们还在赶路。要是他们再晚几步,或者压根没有想要找房子,面对突袭的冰雹,无论是人,还是牲畜,恐怕都避不开一场血光之灾。
楚燕亭看向额头已有血缓缓落下的楚小叔……
明明就差一步就进来了,偏偏所有人都没事,就楚小叔,挨了那三下……
她默默挨近她娘:“娘,小叔这倒霉劲儿会传染人吗?”
楚老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