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有千万种理由,说服自己继续恶毒下去。

他不想当个好人,不想当个好儿子。

因为,在他印象中,只有坏人才能过得舒坦,至于好人、好儿子那会儿的记忆,却是一片空白。

但他想,应该是不会好的,至少不会比现在好。

所以,他心安理得的当着他的坏儿子,逃荒失败,东西被抢,陶氏不肯回来,他便对陶氏说,他在地窖里藏了全家人省吃俭用够吃半年的粮食,以及好几两银子。

陶氏气的大骂,但想到如果这些粮食和银两都带在身上,估计也是被抢的份。

况且,她虽然没有藏粮食在家中,但也有藏银两。

于是,全家人往回赶。

他觉得缺粮的时候,也会大半夜跑老楚家去,想要偷点粮食,丝毫也不顾他娘是不是能吃得饱,妹子和侄子会不会被饿死。

他是个坏人。

楚老大不是没有想过楚老娘忍无可忍的时候,也许某天会提出断绝母子关系。

他想了一下那个情景,内心丝毫没有波动,所以,他想,他应该是不怕的,断就断,反正又不是亲娘。

两个孙女说起,楚慧娘把要人命的皮子往隔壁丢的时候,那一瞬间,他又愤怒又恐惧又害怕。

他想,他一定是在愤怒两个孙女胳膊肘往外拐,想要害死自己家。

他想,他一定是在恐惧这事情被村民们发现,村长和组织全村将自己一家给赶出古河村。

他想,他一定是在害怕全家被赶出去这个后果。

直到,赵氏真的跟他断绝了母子关系,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平静。

楚老大语调平静:“可以跟你断绝母子关系,但不跟老楚家断,我是我爹的长子,凭什么你说断就断。”

楚老娘没有跟楚老大撕逼,就像是她明明恨不得把楚慧娘丢进河里溺死,也没有选择一过来就跟她撕逼一样。因为,她觉得,这些都已经没有用,除了让人看笑话之外,什么用处都没有。

她同意了。

的确,楚老大是老楚家长子,不是她说想断绝关系就断绝关系的。

但她可以跟他断关系,村里也有家中不合的,爹娘二人分开,分别和自己喜欢的孩子居住的例子。

老楚家祖宅,正是楚老大一家住着,楚老二住的房子,是分家以后自个儿在隔壁花钱造的,跟老楚家一点关系都没有,因此没有祖宅分配给谁的争论。

两家之前只是名义上断亲,现在却是真正在文书上签了字,摁下手印。

签文书的时候,出了点小插曲。

不知道楚老大怎么回事,不小心打翻了水,将第一份文书给弄湿。

但楚老娘没说什么,让村里的老童生帮忙又写了一份。

分完家,大家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村长得到那块幼崽狼皮,组织人手一起去远一点无人烟的山里埋狼皮。楚老娘却撸起袖子,走向人群后畏缩着的楚慧娘。

“啊!!!”

楚老娘和楚慧娘厮打在了一起,让人眼珠子都要掉下来的是,楚老娘一大把年纪了,战斗力竟然不比村里那徐寡妇低,要知道,徐寡妇今年才二十五,从小就跟着杂技团,那可是重活累活的一把好手。

楚慧娘想要还手,竟然都没有还手的余地,只能不停的护着自己的头发尖叫:“你都已经不是我奶奶了,凭什么还敢打我!你们都是死人吗,看见这老虔婆打我也不知道帮我一下!”

闻言,村民们纷纷后退,将战场让给楚老娘。

有村民犹豫:“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毕竟是个小姑娘?”

另几个村民纷纷点头:“我也觉得不太好。”

于是,先前开口的村民迟疑着,喊了句:“楚大娘上!”

“薅她头发,使劲儿薅!”

“人家现在虽然不是你奶奶,但作为差点被害死的受害人来报仇这个理由够不够啊,哈哈哈哈!”

是的,他们不仅要在楚慧娘伤口上撒盐,还要在她伤口上蹦迪!

一时之间,许多村民都为楚老娘卖力吆喝,把楚慧娘气的差点吐血。

这姑娘太过心狠,村民们都同情老楚家几人,对楚慧娘的印象,可不仅仅是糟糕,还带着看灾星的眼光。要不是律法不允许,他们真恨不得一起上手,把人打死了事。

连至亲血缘的亲人都谋害,对别人不就更加没有了心理负担?

这是放在风气比较开放的古河村,要是放在那些氏族高于律法,规矩辈分大过天的村子,这样的人,根本就不用知会朝廷,直接就给浸猪笼淹死了。

到时候,即使官府来人,都无济于事。

毕竟,法不责众。

楚燕亭在场外看着,转身回到家中,拿了不知道什么东西,又回到现场,将东西塞给看热闹的刘大姐,在她耳旁低语几句。

刘大姐犹豫:“这样不好吧……”

话虽这么说,眼睛却噌的一下亮了,口嫌体正直的挤开人群:

“让开让开!”

刘大姐冲到楚老娘身边,将楚燕亭交给她的东西递到楚老娘手里。

楚老娘和周围村民定睛一看,嚯,竟然是杀年猪时用的刮猪毛刀!

这这这……

要是想砍人,家里的菜刀拿过来就是了,咋还拿刮猪毛刀,能捅死人吗?

楚老娘却会意了自家闺女的意思,直接揪起楚慧娘的头发——

滋啦

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伴随着尖利的叫声,一起落了地。

这一场‘战斗’,以楚老娘毫发无伤获胜为结束。

她整了整自己被扒拉乱的头发和衣服,冷冷看着倒在地上,双手不知道该捂头还是捂嘴,想嚎啕大哭又不敢的楚慧娘:

“你说得对,从今天开始,我就不是你奶奶了。你应该庆幸,以前我看在你是我孙女的份上,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没有打过你。但现在不同了,以后我们两家最好井水不犯河水,否则你要是再犯到我手上,呵……”

楚老娘目光在楚慧娘头顶和嘴角徘徊,笑容森冷。

村民们纷纷后退,离楚老娘和楚燕亭这两个人远一点。

杀人不过头点地,楚老娘这对母女,竟然用家里的刮猪毛刀,把楚慧娘的头发,当成猪毛给刮了。

不仅刮了,还刮的贼拉干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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