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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外的人,在看到匆匆跑出来的楚老娘时,一身气势顿时散去。
为首站着的人到中年,仍旧清俊如三十出头的男子,缓步上前,微微躬身,唤道:“嫂嫂,子瑜来迟了。”
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楚老娘神色恍惚。
楚老头已经去世多年,去世前都未曾能够活到五十岁,此时看到楚子瑜站在自己面前,躬身弯腰,时光仿若回到数十年前,她和老伴儿的初遇。
男子冲着她微微躬身,抬头看向她时,一缕墨发从耳后落下,眉目如画,笑容温润:“既如此,那日后,便请姑娘多多指教。”
只那一眼,她就被那该死的糟老头子的美色给勾了魂。
那天的风抚过脸庞的力道很温柔。
昏黄的夕阳,将二人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长到似乎能拥有看不尽的人生。
可惜,那张老脸都还没看腻,就先一步离开了人世。
更可惜的是,她给老头子生了三个娃,没有生出一个长得跟老头子年轻时候一样妖孽的崽子。
只像了几分,都能让这几个孩子的相貌,好好捯饬一下,在这个镇上,都是数一数二的长相。
可想而知,要不是老头子非要带个小拖油瓶,且眼光刁钻,否则也轮不到她捡到这么个大便宜。
“好,回来好,回来就好。”
楚老娘擦掉眼角的泪水,笑的开心。
这次回来的,正是楚老娘当成孩子一样照顾大的小叔子楚子瑜一家。
几年前,和早逝的哥哥极为肖似,人到中年依旧美如冠玉的楚子瑜被羊城首富寡居多年的妹妹看上,想要抢去做入赘夫婿。
即使是孤身一人,楚子瑜都做不出这等事情,更何况是有妻有子,家庭美满的情况下。
尤其是人到中年还出了这种事情,让向来比较守礼的老童生自觉羞愧不已,只能告别楚老娘,离开此地,去外地做生意,等待回来的时机。
谁知那老寡妇不肯放弃,一直盯着这头,导致楚子瑜只能暂时跟这边断了联系。
这一断,就是好几年。
如今,再次归来,曾经的羊城首富,成为太守第一个杀鸡儆猴的那只鸡,老寡妇惊吓过度,先一步去了。
被逼背井离乡多年的楚子瑜来不及觉得解气,羊城局势已一触即发。
老童生楚子瑜只觉得自己真是命里带衰,出生前几月,爹没了。刚出生,娘又没了。
上书院读书,次次考评第一。
童生试得到第一名的成绩后,信心满满去考秀才,第一次考场顶棚塌了,第二次下暴雨,他坐的地方正是漏雨区,试卷污了作废……
各种意外等着他,考了六年,没一次成功。
无奈之下,他弃了当官护佑乡里的想法,在嫂子的安排下,娶妻生子,从此,只要不去考试,‘衰’这个字仿佛就远离了他。
楚子瑜和老伴儿婚后前后生下两个儿子,两个孩子都已结婚生子,最小的那两个孙子,都已经十二岁。
他们在外面做生意以后,不说赚的有很多,但日子也还算过得去。
还救下一个哑巴,哑巴对楚子瑜十分忠心,成为楚子瑜家哑仆,在家中负责洒扫、采买,外出负责赶车。
因此,一大家子十人站在院外,看到一个长得奇异的陌生人出现在老楚家院子里,自然一个个神色戒备,气势不善。
仿佛下一秒就会操刀子上前。
误会解除,老楚家立刻热闹起来。
只是,热闹与楚燕亭无关,她待在自己的小房间里,以前还能玩玩自家崽子,现在大概是楚老娘怕她这个不靠谱的娘会把崽子们给玩坏了,一般喂完奶就给抱出去。
当然,也有可能,是心疼她的外孙外孙女,怕崽子们被臭气熏天的闺女给熏坏了……
小叔不好进自家侄女闺房,小婶和几个嫂子想进来,都被楚燕亭堵着门不让进。
开什么玩笑,她现在什么形象,出门就差苍蝇虫子在头上做窝了,怎么可以见人?
她不要面子的吗?!!
小婶和嫂子们笑着离开房门前,等离得远了,才小声问楚老娘:“燕子还不知道外面的情况?”
楚老娘忧心忡忡:“我正好趁着关着她,都没告诉她。”
因此,楚燕亭也没有知道的渠道。
也就是她在现代宅惯了,偶尔能玩玩几个小崽子,一个多月尚能撑得住,还能想些有的没的。换成别人,早就抑郁了。
“早晚是要知道的,听说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了?”
楚老娘叹气:“谁说不是呢,我现在反而还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怎么开口?
次日,楚老娘就知道了,根本就不需要开口,把闺女从‘笼子’里放出来,让她看看自家有些浑浊的水缸,再看看外面已经晒得干裂的地面,就猜到了个七八成。
楚老娘原以为闺女会崩溃,因为她一直听到闺女在屋里计划,等出来后,一定要痛痛快快洗个澡,把身上的老泥都给搓干净。
结果出来后,等待她的,是继续馊着。
想想,换成是谁都没办法接受的吧。
“燕子啊,你看,现在就这么个情况,你要是想洗澡,也不是不行,娘给你匀出个半盆水出来……”
“……”楚燕亭挠挠痒的几乎要把头皮挠掉的脑袋,沉重叹气,“如果这世界上只剩下最后一滴水,我选择让自己多活几刻钟。”
楚老娘:“啥意思?”
楚燕亭耸肩,叹气,索性破罐子破摔:“意思是,馊着呗。”
还能咋地,为了洗个澡,渴死一家子?
反正,看看周围这么多人,貌似这些人,也就只比她看上去好上那么一丁点儿,大家都馊,谁也别嫌谁熏着谁。
其实,对于现在的情况,楚燕亭也不是很意外。
下没下雨她在屋子里还是能听得见的。
这边习俗很变态,坐月子期间,连窗户都不给开,房间里不说乌漆嘛黑,但的确是非常昏暗。
导致她的听力在这段时间变得异常敏锐。
这么长时间不下雨,屋里闷的能把人蒸熟,难不成还能有多少水存着?
家里的水,为了让她下奶,估摸着大部分都用在了她的身上。
在屋里嘀咕着出来后要痛痛快快洗澡搓泥,也只是因为这边习俗太过变态,她不给自己画大饼催眠自己,那日子是真的相当难捱。
楚老娘和其他人跟着松了口气。
小叔楚子瑜更是捋着他下巴上心爱的胡须,欣慰的直点头。
多年不见,相比较从前,侄女似乎越发活泼开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