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终于,郁禾被楚凌冬揽在胸膛上,恢复了正常的体态。

因为没有被上的危机,所有的主动权便在郁禾手里,有点游刃有余的样子,倒是把楚凌冬折磨得够呛。

最终在两双手一张嘴下,他才得以解脱。

楚凌冬下床为郁禾擦洗了一把脸后,才又回到了床上,把他揽在怀里。

但两人都睡不着,一晚上脑子里接收的信息太多,把两人的神经都调动了起来。

郁禾又虚心好学,手上的动作圆熟了不少,又是一翻撩拨与躁动。

到了大半夜,楚凌冬才抚着郁禾的背,“有一次,我去济世看一个客户,迎面遇到过你……”

“然后一声不吭地就擦肩而过了。”郁禾说。心里有些遗憾。

他现在与楚凌冬如胶似漆,便后悔当初没有早点认识他,根本没考虑过,当时他喜欢的根本不是楚凌冬这一款。

他忘了自已当时喜欢的是阳光暖男。

当然,现在郁禾是不会承认的。

而站在楚凌冬的角度,一个劫匪去结识他的受害者,这个风险就有些大。

而当时,楚凌冬对感情的认知也是迟钝而滞后的,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对那个医生有着朦胧的好感。

楚凌冬也一时陷入了沉默。

在住院部与门诊大楼之间,那条种满了梧桐树的道路上,郁禾迎面而来。

突如其来的邂逅,让楚凌冬措手不及。

五月的阳光,轻洒在郁禾的发稍、肩头,清爽而明净,本来只打算默默看上一眼的楚凌冬,那一瞬间犹豫起来。

或者,以一个普通患者的身份,去认识一下这个人,未尝不可……

就在这时,他忽然看到许安的身影。像是去门诊大楼,似乎还往这里看了一眼。

楚凌冬不由取消了这个念头,加快了脚步,与这个医生擦肩而过。

那天晚上,楚凌冬应客户所需,去了“X”酒吧。

然后喝了许安送过来的马丁尼。

“想好明天怎么对爷爷说了吗?”楚凌冬转移了话题。

“嗯。”郁禾应了声。

“睡吧,明天还要早起。”楚凌冬亲了亲郁禾的脸颊说。

在楚凌冬轻抚下,郁禾很快堕入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郁禾先给郁千里打了个电话,说是一会儿与楚凌冬去解郁堂。

那里郁千里放下电话,心里有些猜想。莫不是因为送禾禾去医院的事。

这几天,他没什么心思在诊所。诊所都由陈敏一个人打理,他自己则在禾禾的房间里进进出出,看看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早上不过九点,听到小院里汽车的声音,郁千里从屋里出来,站在门口,看着楚凌冬与小许从车里下来。

他再三嘱咐楚凌冬不要告诉小许,不让要他吹风,可两个年轻人,不拿他老头的话当一回事。

就像禾禾。

非要用西医那一套,来与他较真。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饮食文化不同,人的体质也不同。国外不坐月子,你也就不坐月子吗?

老爷子就有些生气,就想去唠叨几句。

“爷爷。”郁禾走了过去,叫了一声郁千里。

郁千里一时没回过味了,愣了一会儿,随即点点头。

他在心里把许安当成自己的孙孙,这一声爷爷他也是承受的起的。

“不是让你不要出来吹风吗?”郁千里埋怨地说。

“这都过了一周了,哪儿有什么事。”郁禾说。

“你呀……”

郁千里还没说完,郁禾就把他想说的话接了下去,“就仗着自己年轻,不把老人放在眼里,听不进话。”

郁千里这下吃惊了,眨巴眨巴眼睛,看着郁禾。

他意识到这是自己的口头禅。自己经常对着年轻人唠叨,什么时候让小许也学了去了。

“中药中大量使用的马兜铃科草药,有强致毒性,可以引发肾脏衰竭,但药监局目前取消了关木通、广防己、青木香三种马兜铃科用药标准。而像一些常规的细辛、天仙藤、寻骨风、汉中防己、淮通、朱砂莲,这些含马兜铃酸的中药,还在大量使用。虽然并没有禁止,但我们解郁堂不能再使用这些中药,要换成其他的药来代替。这是大势所趋,也是对患者负责。”

郁禾看着郁千里的眼睛,接着说。

郁千里眯起老眼看着小许。

这话早有十几年前,禾禾还是高中生的时候,对他说的。

当时他并没多在意,郁禾便找出了国外的报道与论文。

他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所以才会有解郁堂对一些传统汉方药的改良与创新。

“小许,你认识禾禾吗?”郁千里沙哑地问。

“我有些事要对您说。”郁禾说。

“好。”郁千里点点头。

郁禾转头对楚凌冬说:“你在外面等我。”

“嗯。”楚凌冬站在院里,看着郁千里随着郁禾进了屋。

现在,这是爷孙俩的私人时间,楚凌冬相信,郁禾与爷爷之间有着独属两人的记忆。

或许郁千里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但楚凌冬原本的想法,只要能给他打个预防针,提个醒也算是达到目的了。

楚凌冬摸出了一根烟。

他没太大的烟,只是在解乏的时候会抽上一两支。

他在郁禾面前,连烟都没有拿出来过。而最近,为了郁禾母子的长远健康,他已开始戒烟。

烟点燃了,楚凌冬深深地吸了一口。

郁千里随着郁禾到了病房。

郁禾看着病床上的自己,意外的,心里十分平静。

郁禾开口说:“那天,我在医院一连做了七台手术,一整天只有中午的时候吃了顿盒饭,接着是给一个叫楚芊子的女士做脂肪瘤的切除,手术全部结束后,我晕了过去。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异地……”

一支烟抽完了,楚凌冬又摸出了一支,但只夹在指头里,犹豫了片刻,又把烟放了回去。

郁禾在里面呆了足足两个小时。

中途,陈敏出来倒茶水杯,一眼看到楚凌冬,老远地打招呼,“楚总,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进去?小许呢?”

“在和老爷子说话,我就在这儿站一会儿。你忙去吧。”

陈敏便进了诊所。

桃姐也过来招呼了他进屋喝点热水,一直站在院里,也不是个事。

但楚凌冬谢绝了。

郁禾终于出现在门口。他的样子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但身后,却没有看到郁千里。

楚凌冬也不问,只几步上前,揽过郁禾的腰,牵了他的手。

郁禾的手有些凉。

“上车去。”

“嗯。”郁禾应了声。

车驶出了一段距离,楚凌冬才问,“怎么样?”

郁禾苦笑,“老爷子现在大概还没回过神来。一开始认为我是为了安慰他,才故意这样说。然后我说出了在我侧腰上,有一粒小痣,老爷子又开始怀疑我是他孙子的同学。所以,才对他与解郁堂知道的这么清楚……直到后来,我说了一些只是他和我才知道的小事……老爷子现在是一片混乱。”

楚凌冬忍了一会儿,才说:“你侧腰上有粒小痣?”

郁禾看了楚凌冬一眼。

这是重点吗?

楚凌冬伸手在郁禾的手上握了一把,“别担心,给老爷子一个消化的时间。纵然他不信,但多少会受点影响。”

“嗯。”郁禾应了声。

他对郁千里说的最后一桩事,是在他六岁的那年,一天半夜因为乱吃了东西,肚子疼得厉害,郁千里虽然给他吃了药,但一时半会儿,也不能立即止疼,于是郁千里便抱着他,在外面走了一夜……

那天,是他贪嘴多吃了桃姐包的汤圆,而郁千里给他吃的药,是裹了层糖霜的药丸。

郁禾说完后,郁千里便老泪纵横了。

郁禾先一步从里面出来。

正如同楚凌冬所说,他要给老爷子一个回味的时间。

他相信,郁千里现在无法相信与接受,但慢慢的,他会想通的。

“我现在想去医院看晨晨。”郁禾说。

“今天你出来的时间已太长了。”楚凌冬一口拒绝。

郁禾不再说话。

知道郁禾不高兴,但楚凌冬并不打算依他。

一开门,还在玄关换鞋的郁禾就觉得不对劲,屋里似乎十分闹腾,还有个清亮的声音在笑。是方怡。

李妈也在一旁乐呵呵的。

两人家常里短说些什么。

楚凌冬刚把郁禾的外套脱下来,郁禾已迫不及待地走了进去。

客厅里,方怡怀里抱着个婴儿,正低头逗弄着。

郁禾又惊又喜,几步过去。

方怡这才看抬头,叫了声:“许先生。”

郁禾手伸过去。方怡小心地把晨晨交过去。

郁禾把小家伙抱在怀里,高兴之余,心里也一悬。

这就比烧鸡大点的肉团,又轻又小,郁禾抱在怀里,左右都找不到着力点。

“这样。用左手托住宝宝的背部,头部,右手托在屁股与腰的部位。”方怡说着,帮郁禾调整姿势。

这时楚凌冬也走了过来。

方怡笑着招呼:“楚先生。”

郁禾这下喜笑颜开了,但出口就是抱怨:“你怎么没对我说?”

楚凌冬说:“这不是给你个惊喜么。”

因为晨晨的体重已达标,算是提前了两天出院。

楚凌冬也实在看不下去郁禾这几天神思恍惚的样子,也盼着晨晨早点回来,让他能分个心。

果然,现在的郁禾,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状。

楚凌冬有些好笑。

看着郁禾抱着晨晨的样子,有种大男孩哄小男孩的感觉。

“喂过奶粉了吗?”郁禾问方怡。

“才喂过。”方怡笑起来,有一对酒窝。看起来很甜。

郁禾有些遗憾,他本想给晨晨试着喂喂奶粉的。

小家伙半睁着眼睛,对着郁禾。现在小家伙又长好看了很多。

脸蛋嫩得像块果冻。半透明的,充满着胶原蛋白。

郁禾用手指勾了勾小家伙的下巴,小家伙还是一声不吭地看着郁禾。

样子呆呆的,只是半张着嘴里,流出了口水。

这副样子,又让郁禾觉得小家伙可爱极了。

方怡拿出手绢给小家伙擦了嘴角。

楚凌冬在郁禾旁边站了会儿,见他根本不看自己一眼,心里叹了口气,“我去公司了。”

“嗯。”郁禾眼睛挪不开地看着晨晨。

“别抱时间长了,累着。”楚凌冬又交待。

“嗯。”郁禾依然不抬头。

倒是方怡在一旁接过话,“楚先生说的对,新生儿不能抱时间过长,一来是影响睡眠,二来会让他的身体受伤。因为婴儿身子骨还太嫩。”

“哦?”郁禾去看方怡。

“不过,这还没多久,您可以再抱一会儿。”方怡说。

郁禾便又喜孜孜起来。

楚凌冬站了会儿,默默地退出了这个只以晨晨为主角的舞台。

晚上,楚凌冬把公司里的接待,都推给部门经理,想早点回去陪郁禾吃饭。

虽然有晨晨给他减压,但楚凌冬相信,郁禾依然不安的。

明天郁千里就要办住院手续了。

话说回来,郁禾说他的侧腰上有粒小痣……

那天,他鬼使神差地走进了郁禾的病房,适逢桃姐与护工在给他擦洗身体,他怎么没注意到呢?

但那天,楚凌冬的眼睛根本不敢过多地在郁禾那具身体上停留。

像是多看了一眼,就亵渎了那具身体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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