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绷的气氛顿时变得欢快起来，四人有说有笑。

过了片刻，苏川道：“王叔，有件事我想问一下。”

“什么事？”

“咱们翔宇的鉴宝业务多么？”苏川问道。

“不算太多，毕竟咱们的主要业务不是鉴宝。”

王叔道：

“但也有一些，一周差不多能有个两三次吧。”

“嗯。”苏川点头，“王叔，下次再有鉴宝业务，请务必找我。”

“我是公司的鉴宝顾问，但这么长时间来，一次宝都还没鉴定过……”

苏川苦笑着道。

“不用等下次。”王叔笑道，“今天下午就有一个鉴宝业务，昨天预约的。”

“哦？”苏川眼睛放光。

他确实是需要鉴宝了。

不仅是为了提升自己的眼力，更是为了获得升级系统的经验。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效，但总得试试。

“下午就你去吧。”王翔笑道，“让老张和你一起。”

这个老张苏川也知道，是翔宇专职的鉴宝师，虽然不算最高等级的，但一般的鉴定也足够用了，来公司七八年，没出过什么意外。

“好。”苏川点头，然后起身道，“王叔，赵姨，那我先走了，去给下午做做准备。”

…………

下午。

苏川和老张——一个名叫张江的男人，一起走进了鉴宝室。

鉴宝的人还没来，但正在路上，很快就到。

两人聊了起来。

“张哥。”苏川笑着道，“你一会可得多教教我。“

“我教你？”张江苦笑两声，“苏顾问，你的事情我可听说了，李敬手下那么厉害的鉴宝师都没发现问题的瓷碗，你一打眼就开出来，该是你知道我指导我啦。”

“不能这么说。”

苏川正色道：

“咱们这行哪有什么厉害不厉害的，都得互相学习啊。”

“而且张哥你在翔宇鉴宝这么多年，肯定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希望能不吝赐教。”

俗话说人人爱戴高帽子，苏川明明地位比张江高，但还是不住夸赞他，这让他立刻感到十分受用。

“苏顾问。”张江心情愉快，自然愿意分享自己多年积累的经验，“这鉴宝和鉴宝还真不一样。”

“如果是在博物馆或者展览会上展示的宝贝，那确实需要特别仔细，一点差错都不能有，该是什么就是什么。”

“但咱们公司这种，负责鉴定私人业务的，其实有时候……不用太较真。”

“哦？”苏川倒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愿闻其详。”

“比如说吧。”

张江显然也来了兴致：

“来鉴宝的是一个一看就特别穷的人，但是又对自己的宝贝特别上心。”

“这个时候，如果鉴定出来他的宝贝是赝品，其实可以不直说。”

“委婉一些。”

“可以说……这是很有收藏价值的赝品，虽然不值钱，但几十年以后就说不准了。”

“呃？”苏川愣了，“这有什么意义吗？”

“当然有。”张江道，“这样一说，来鉴宝的人虽然不会高兴，但也不会太失落。”

“因为心底里总归还有个念想，有个希望。”

“回家以后，把宝贝再收藏起来，以后的生活中干什么也有劲。”

“这就是希望的力量。”

“……”苏川无语，“还有这种说法？”

“好处还不只这一种呢！”

张江继续道：

“这样说的话，来鉴宝的人对咱们公司也会有好感。”

“虽然未必会消费，但能积累口碑。”

“这也有助于公司发展啊。”

“可……”苏川略有些犹豫，“这不是骗人吗？”

“这怎么能是骗人呢？”

张江摇头：

“咱们又没把假的说成真的，只是说有收藏价值而已，将来‘有可能’会值钱。”

“不管这个可能性有多小，但总归是存在的。”

“要是将来真卖出钱，嘿嘿，这不得算咱们三分之一的功劳？”

“就算一点可能性也没有，留在家也比直接扔了强吧？”

“当然，要是富人，那就不必这么做，因为人家也不是太在乎。”

“更重要的是……千万不要故意在客人面前说真的是假的！然后忽悠着他贱卖！自己捡便宜！”

“无论什么人都不可以，这是咱们这个行业的底线。”

“总之，可以出于善意去给别人希望，但一定不要因为一己私利去欺骗。”

“这些事情，我都和王总说过，并且也取得了他的认可。”

苏川认真听完，心悦诚服的点点头：“受教了。”

这些都是宝贵的经验，是张江这么多年鉴宝积累下来的财富。

“笃笃笃~”

正在这时，有人敲门了。

“请进。”张江当即开口。

一个穿着朴素衣衫的男人走了进来，手里还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个瓷碗。

“您好。”

张江率先开口，礼貌的问道：

“请问需要鉴定什么藏品？”

男人有些局促不安的坐下，把碗递了过去：“我想鉴定一下这个瓷碗。”

张江伸手接过，和苏川一起研究起来。

“这碗……是我家祖传的宝贝。”

男人开始讲述起来：

“我家里的长辈都说，这是明朝传下来的宝贝，是朱棣用过的碗。”

“我最近……最近急着用钱，就想来鉴定鉴定，看能值多少。”

苏川眉头一挑。

这人倒没有添油加醋，说的都是实话。

至于这个碗……

他其实都用不着太认真去看。

因为实在是假的厉害。

在业余人士眼里可能还能混过去，但在他们这种专家面前，一打眼就能看出无数个毛病。

“这位大哥。”

张江自然也看出了问题，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这个碗，并不是明朝的东西，自然也不可能是朱棣用过的。”

“啊？”男人脸上的局促立刻转化成了慌张，“这……这碗是假的？”

“不可能啊，我爷爷……我爸爸……都说是真的……”

“这碗之前让人鉴定过吗？”张江问道。

男人愣了一下，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没……没有……”

“家里人都……都怕被骗……就一直没去专业的机构鉴定……”

张江和苏川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这种情况，其实很普遍。

家里祖传下来的宝贝，就一直捂着。

生怕别人忽悠走。

可是他们自己又没有专业的鉴定知识，很大可能只是抱着一个赝品而不自知，一直到死。

“这个碗，确实不是明代的。”

张江又说了一遍，还用了不少专业的语言，给男人详细的讲述了一遍。

男人显然听不太懂，但还是认真听着，只是越听越沮丧。

“那……好吧……”

男人重重叹了口气：

“麻烦二位了。”

说完，他随手拿起碗，便要准备离开。

张江犹豫了一会，还是没出声。

这人看上去不太像有钱人，但似乎也不是太穷，没必要让别人继续留着这个碗。

而且这碗实在假的厉害，再过一百年也不可能值钱。

“等一下。”

苏川却忽然开口了。

因为他开启了真视，发现这人朴素干净的外套下的内衬，非常的破旧！

再加上他局促的表现和不安的神情，苏川认为，这人大概率是生活条件比较差的人！

这种人什么时候会急着用一大笔钱？甚至不惜得卖掉自己家祖传的瓷碗？

于是，他开口了。

男人愣了一下，回头看向苏川。

“这位先生。”苏川直起腰，正色道，“请容我问一个本不该问的问题。”

“你……急着用钱做什么？”

男人的神色顿时一暗，眼里闪过明显的痛苦。

“要这钱……”他低声道，“救命……”

苏川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

“救谁的命？”

“我女儿……”男人低着头，略有些颤抖的道，“她得了重病，现在还在医院躺着……手术，买药，都得花钱……”

“我这么多年的积蓄全花光了，但还是远远不够……”

“所以……所以我想把祖传的碗卖掉换钱，救我女儿的病……”

“我拿着碗去找收藏古董的店铺里卖，人家要么说是假货，要么……让我出示专业鉴定机构出示的鉴定证明……”

“我知道希望不大，但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来……来找你们鉴定……”

“可……”

男人的声音越来越低，还有些哽咽：

“还是假的……”

苏川表情有些沉重，张江则十分吃惊。

这人看上去也不想穷人啊，怎么……这么难？

“这身衣服……”

男人似乎看出了张江所想，苦涩的道：

“是我最后一身还算体面的衣服了，我怕别人看我穷就忽悠我，所以……”

张江叹了口气。

遇到这种事，是真的没办法！

又不可能按照之前的经验去安慰，告诉他碗有收藏价值！

人家是就要立刻换钱的！

但要是去帮……

更是无底洞。

别说他本就不算富裕，就算真富裕，又有几个人愿意出钱去帮陌生人？

“大叔。”

苏川郑重其事地道：

“能带我去看看你女儿吗？”

“我……会尽力提供帮助的。”

空荡的房间里，这话语掷地有声。

张江和男人都愣住了。

“苏顾问……”

张江有些不敢相信：

“你……”

真的会有人愿意花钱，去帮助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张哥。”

苏川轻声道：

“我有数。”

当他发现男人没说谎时，他就已经做出了决定。

伸出援手！

这不是因为他现在有钱，而是因为他朴素的正义感。

当初孟诗云不是她女朋友，他也敢舍命去救，何况这个花钱就能救下来的小女孩！

他没碰到的不算，但只要真的遇见这种情况，他一定要帮！

尽自己的能力！

“先生……”

男人并没有因为苏川的一句话就感动的热泪盈眶，他有些无措的道：

“请问……请问你是什么意思？”

他也不敢相信，这才见了一面的人要帮助自己！

真的还有这种人吗？

“我是翔宇公司的顾问，苏川。”

苏川直接站起身：

“听到你的事情，我感到很悲痛，同时能够深深理解你的心情。”

“所以，我想力所能及的提供帮助。”

“……如果你需要的话。”

需要？

他太需要了！

“先生……”

男人的语气已经有些颤抖了：

“你不怕……不怕我是在骗你吗？”

“我相信我自己的判断。”苏川当然能确定他没说谎。

“好……好……”

男人眼眶一红：

“谢谢……谢谢你……苏顾问……”

“张哥。”苏川回过头，“今天的鉴宝业务就这一个是吧？”

“啊……嗯……”张江此刻还有点没回过神。

“那我先走了。”苏川直接道，“有事可以随时通知我。”

说完，他径直走向不远处的男人，和他并肩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张江彻底被震撼了。

但他的心理也还存着最后一丝怀疑。m.biqmgè

苏顾问……真的会帮忙吗？

…………

哒哒哒。

医院并不算远，苏川和男人步伐迅速的走着。

“怎么称呼？”苏川忽然发现他竟然还不知道这人的名字。

“我叫安言。”男人回道。

苏川点点头，看到路边有卖水果的，直接走了上去，拿起一个果篮，就要准备付款。

“苏先生……”

安言赶忙上去拦。

但他瘦胳膊瘦腿的，哪能阻拦强壮的苏川？

“没事的。”苏川提着果篮，“画不了多少钱。”

安言无奈，只好和苏川继续往医院走去。

但他的心里，却涌上了温暖的感觉。

这个年轻人，是真的想帮助自己！

过了片刻，两人终于到了医院。

在安言的带领下，苏川推开了病房的门。

这是一个有着三张床铺的病房，且上面都躺着人。

安言走到最后一个床铺，床上躺着的是一个闭着眼睛睡觉的女孩。

女孩的身上盖着被子，露出来的睡脸无比可爱，带着孩子特有的单纯。

苏川也轻轻走了过去。

可女孩却忽然醒了，目光立刻看向窗边。

“宁宁。”安言立刻握着她的小手，强笑着道，“睡醒了？”

“嗯……”小女孩弱弱的“嗯”了一声，然后怯怯的看向苏川。

“这位哥哥叫苏川。”

安言赶忙道：

“是来探望宁宁的。”

苏川把果篮放在桌子上，笑道：

“宁宁是吗？你很可爱哦~”

小女孩还是怯怯的样子，甚至还往被窝里缩了缩。

“不好意思。”安言赶忙道，“我这孩子认生……”

“没事。”苏川笑着摆摆手。

“孟姐姐……”小女孩忽然道，“我要孟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