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既尴尬又微妙，就连一旁的青玄也耸了耸肩。
晏冠宁回过神，又拿着远窥筒往山脚下看了看，确定官兵的动向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后，微蹙的眉头才舒展开。
自家大哥认真起来，也不同他说话，方平淳又是个闲不住的，跟前站了一个莫云溪和青玄，他看了看选择了和青玄攀谈。
“哎，你们是京城哪里的人，我刚才在上头听她说，你们之前和管思聪还有过正面交锋，是真的吗？”
前头的那一句问，被青玄随便捡了个村名敷衍过去，随后就着他后头那一句细说起来。
准确来说，是细细编造起来。
“你应当也知道，那管思聪可不是个善茬，整个上京城谁不知道他是个流氓无赖，也是我们运气不好，那天啊……”
方平淳听得认真，莫云溪站在跟前，听他编得有模有样的，连细节都不放过，看向青玄的眼神都变了。
青玄一边说着，手上还一边动着挥着。
说起什么正面交锋的场面，打斗的实况啊，听得方平淳是热血沸腾的。
“打得好！那后来呢？”
“后来啊，我们就……”
方平淳越听越激动，听到快意处还激动得手舞足蹈的。
莫云溪就在一旁看着，心中暗暗腹诽，简直活活一个铁憨憨。
按青玄编的那样，管思聪早就被自己这“兄弟俩”给铲除了，也不想想单凭村子里两个普通的小老百姓，哪里来的能和管家这样的贵族对抗的实力？
自身能不能保全都是个问题，更别说什么为民除害了……
一直坐在太师椅上的晏冠宁也是时不时看一眼他们两个，眼神复杂，说不清楚是什么。
“唉！”
方平淳深沉地叹了一口气，脸上的几绺小胡子也动了动，“那管家真是可恨，无恶不作，好像上京城里的东西都是他的一样，还不许别人有好的。”
听出他这话似乎不单单是唾骂管思聪，倒像是具体有什么事，青玄来了兴趣，“此话从何说起？”
提起这一茬，方平淳的脸就皱成了苦瓜，仿佛真的陷入了回忆当中，“说来话长，那都是好久之前的事了，那时候啊我和……”
“大当家的，二当家的，大事不好了！”
他话没说两句，就有一个人着急忙慌地从底下跑了上来，嘴里又喊着那句不好了。
青玄和莫云溪原本正竖起耳朵打算听他的回忆，这骤然被打断，注意力也随着众人到了来人身上。
“曹政带着兵来了，他们已经上山来了，马上就要到这儿了！”
看着眼前人急急的样子，晏冠宁反倒是不慌不忙，又端起了他那顶小紫砂壶，喝了一口茶，问道：“管思聪呢，他也在？”
来禀报的那人连忙点了点头，“管思聪也跟着上山了，就跟曹政在一块儿，我刚才远远看了一下，后头有那么多兵！”
“他们有多少人？”
晏冠宁问得云淡风轻的，仿佛就只是随口问问什么不打紧的事情一样。
“少说也得有两、两三百人！”
众人一听这话，早就慌了。
“咣当”一声，不知谁的家伙什儿吓得掉在了地上。
就连方平淳也再没了聊天闲谝的心思，眉头大皱，上前就急急道：“大哥，咱们该怎么办？”
莫云溪差点就忍不住笑了。
这人旁的不会，关键时刻倒是很会上来问一句该怎么办。
晏冠宁微微抬了抬手，示意他们别急，慢悠悠地又喝了一口茶，眼珠子一转，摆了摆手禀退了来回禀的人。
他左右看了看，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声音也比刚才高了些，“都给我机警着点，不要自乱阵脚，没有我的令，谁也不许擅自行动。”
话音一落，旁边的方平淳瞬间正经起来，又提起来了那把大刀扛在肩上，高声朝着众人问道：“大哥的话都听见了吗？”
众人齐齐回应，“听见了！”
无慈寨不过数十人，一齐喊起话来声音倒是不小，声音冲天，阵得林子里的鸟都扑棱棱飞了起来。
“快点儿的，你们这些人分成两队，左右守着，再多派几个人下去打探，有什么情况要迅速回来禀报。”
方平淳认真起来，那架势俨然是准备严阵以待。
毕竟在他们看来，官府这两三百人属实没那么好对付，更何况对方的领头人还是个胆儿大的，不可小觑。
刚才还兴致盎然地跟他们吹夸的铁憨憨忽然认真起来，那张长得就十分“喜庆”的脸在此刻显得格外好笑。
莫云溪和青玄看在眼里，是半点儿紧张的气氛也感受不到了。
似乎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莫云溪看了一眼青玄，随后抬脚就往后头走去，青玄也迅速跟上去。
“哎哎哎，你俩干什么去？”
方平淳指挥完了那些人，一扭头看见莫云溪和青玄的动作，忙问道。
莫云溪答得十分自然，“我们兄弟二人先前与那管思聪有过节，还是不要露面得好。”
毕竟这次可是顺天府尹亲自带兵来剿匪，不是普通的小兵小卒，她要是站在前头，指定被曹政一眼认出来。
更何况还有管思聪那个玩意儿。
方平淳恍然大悟般地“噢”了一声，也就没再管他们。
端坐在太师椅上的晏冠宁也只是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二人，并没说什么。
“大当家的，最前头的人已经到草岭了！”
来回禀的人一边往这儿走一边喊话，急得一头汗。
原因无他——在这之前，官府的人虽然多次来剿，但无一不是连山上的土都没摸着就被那些陷阱击退，这次官兵们竟然都上了山，他们自然不敢像从前那样松懈。
方平淳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直勾勾地盯着下方，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他的目光也从来没有挪开过。
晏冠宁神色依旧古井无波，搁下小紫砂壶，左手端着远窥筒往下看，在心中暗暗数着时间。
眼看着那群官兵上了草岭，左右分列了准备继续上山，晏冠宁右手一推，只听得“咔哒”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