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崇正敬酒,莫云溪自然也不好不喝,端起桌上他早斟满的一杯酒,仰头先饮。
饮尽杯中酒,莫云溪弯起眉眼,“殿下谬赞了,我观殿下才是风姿卓绝,人中龙凤。”
“哪里哪里……”
听着这两人商业互吹,华兴文心里很是不爽,手上端着一杯酒,自顾自喝着。
他原本想着到西厂转一圈,拉着莫云溪好好喝上一次的,哪知道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还吃他的银子买的菜,喝他的银子买的酒!
十年陈,三成金……这样的好酒,谁成想竟白白便宜了这小子!
华兴文越想越觉得不爽,更是哪哪儿都不自在。
偏偏这个时候,莫云溪和封崇正两个人还越聊越欢,他捏着酒杯的手都有些微颤。
“那晚莫厂公把寨子里的那些人带回去,只怕不好交代吧?”
看他终于提到了无慈寨的事,华兴文微颤的手也顿在半空中。
他右手转而拿起了筷子,状似无意地夹了一筷子菜,放到盘中却也不吃,只等着人接下来的话。
莫云溪并没多想,只是一边吃菜,一边摇了摇头,“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次日朝上就已经说清楚了。”
无慈寨的土匪跟着莫云溪回了西厂的事,上京城里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封崇正作为一国皇子,又怎会不知。
可这个时候却装得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一样,不知又在打什么算盘。
心下这般想着,华兴文脸上的表情就隐隐严肃起来,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封崇正。
莫云溪没有他这般紧张,态度依旧无所谓,就好像什么也没看出来一样,只如常吃菜喝酒。
“我刚才来时,在街上倒是听说了不少,大周的朝臣似乎对此很是不满,只怕莫厂公在朝上也需得费不少精力应付吧。”
莫云溪吃了一口菜,放下筷子之后,又端起酒坛子给他倒酒。
“哧啦啦——”
酒入杯的声音回响在雅间里,莫云溪声音淡淡,提起这些时态度也是满不在意,“这些事都没什么,不过是带几十个人回来,原本也都是山上的土匪,能有什么大事。”
听出来莫云溪是故意这么说,华兴文心里才平衡一些,只暗暗感慨这女人还没有被美色冲昏头脑,忘记了对方是天翼国的人。
封崇正一直都在把话往无慈寨的那些人身上引,想从莫云溪嘴里套出话来,无奈这么多杯酒灌下去,她还是咬死不肯吐一句话。
答倒是也答了,就是一句有用的都没有。
可他不信,不信莫云溪这样一个人,就带着一个心腹上山,在无慈山上蛰伏了好几日,把那些人带回来养着,却什么也不干。
无利不起早,可这些土匪身上到底有什么利,他还没能彻底看清楚。
十年的陈酒酒性也是极烈,莫云溪和封崇正这么来来回回的喝酒,一杯两杯还好,又喝了一会子,已然面颊绯红,双双微醉了。
“街上老老少少可都在议论着,说是莫厂公将那些土匪招安了,不知可有此事?”
他仍然不肯放弃,换了个话头又问起来。
莫云溪脸上飞红,喝多了酒,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飘了。
听清楚他问的话之后,莫云溪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回答道:“说是招安也可以,这些土匪也没什么别的长处,就是能做些机关,西厂倒是正需要这样的东西。”
“西厂是早些年建的,到现在已经有些年头了,正缺人来修补,朝廷又不肯为着这个给拨银子,有了这些人啊,我也就不用愁了。”
莫云溪自顾自又说了这么些话,开头还听得封崇正很是激动,以为能套出什么话来,谁知听到最后,她把这些人招来竟然是为了修补房子?
这话一听就知不真,可封崇正也不好再多追问,“原来如此……”
见莫云溪若无其事地笑着,他也讪讪笑了笑,端起酒杯自己喝了一杯,再没说什么。
看人吃瘪,心里头是疑问数不清,却一个也没办法说出来,华兴文心下暗爽,畅快的同时,又不觉担心起莫云溪来。
老早之前他就和她喝过酒,那时喝的不过才是酒性极低的醉花阴,这次她和封崇正喝的,可是十年陈的西凤酒。
“瞧瞧,这酒量……也不知是怎么能跟在皇上身边儿的。”
华兴文念念叨叨着就起身将人搀了起来,直接就朝着雅间外喊道:“来人。”
外头很快就有小厮打扮的人推门而入,华兴文将人往前送了送,丝毫也不顾及雅间内坐着的封崇正。
“莫厂公醉了,你去雇一顶软轿将人送回去,好生送到西厂,叫青玄墨七接她。”
“喏。”
两个小厮恭敬应声,同时上前搀扶了莫云溪,扶着她摇摇晃晃地就出了雅间,往楼下去了。
封崇正也站起身,看着人将莫云溪带出去,望着他们的背影有些迟疑,但到底也没来得及说什么。
华兴文恍然回过身,装作才想起来封崇正的存在一般,满眼的惊讶,“瞧我倒忘了……”
“殿下怎么样,要不要我命人再雇一顶轿子,送你回四夷馆?”
封崇正拂袖,语气冷冷的,再也不复方才温朗,“不必了。”
说完之后,他就大步从华兴文身边走过,带起一阵风凛凛,出了雅间,没几步就消失在楼梯转角处了。
华兴文站定在那里,回过头扫了一眼满桌吃了一半的饭菜和七歪八倒在桌上的酒杯,眸子微挑,低低地呵笑一声,也才转身走了。
得月楼外,莫云溪被扶着进了轿子里,靠在轿壁上之后,才觉得神思清明许多。
才刚喝多了酒,加上酒楼内人声鼎沸,吵闹得她脑子里嗡嗡作响,这会子倒觉清静了不少。
“莫厂公,咱们现在就回西厂吗?”
外头的人隔着帘子来问。
莫云溪脑袋沉沉的,靠在轿子里应了一声,“嗯。”
小厮听清楚后,一扬手,四个轿夫就一齐使力,轿子被平平稳稳地抬了起来。
“哟!那不是西厂的莫云溪么,怎么喝成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