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晴天之下，一个披着黑袍，高大魁梧的身影，带着几十名黑衣人，从一座庄园中缓步出现。
温清圣看到来人正是半月前的“圣父”叶长康，愣了愣倒也没有十分意外。
风将他的衣袍吹哗哗作响，此时叶长康脸上隐隐还有些暴戾，是他小看温清圣了。
建康城外那一次围剿，谁能想到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不仅从他严密的包围中逃脱了，还将他搞得这么狼狈？
不过死的人也是陈国那些世家的人，抓着温清圣早日回去交差才是正事。
这么想罢，叶长康冷笑着道，“老朽好言好语跟你谈合作，谁料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如此，今日不得不再请你来一趟。”
温清圣暗中运起内力，握紧了匕首微微挑眉。
“合作？是你说的加入你们，嫁于你主子么？能不能先让我见见你们主子呢？”
叶长康忽然收起了冷笑，神色无比惆怅且认真地道，“你见过他了，而且你一定会喜欢他的。”
“那想必他是年少位尊，目如朗星，唇红齿白，面目皎好，神情温文，风采潇洒，无人能比拟了？”
“正是……”
“他精通六艺，文韬武略，胸怀天下？”
“没错……”
温清圣噗嗤笑了出来，“一个丰神俊朗，又文治武功，完美无缺的人，确实很难让人拒绝。我认识的人中，竟然有这样的人——”
叶长康有些匪夷所思，复杂地看着她，“你是猜到了是谁吗？”
“这样的妙人儿，我兴许认识两个。不过他们大概都不需要你这样做媒吧！既然大家都是熟人了，为何不直接带我去见他，要你出面？”
叶长康看了温清圣好一会，良久，沉声道：“因为，他半年前已经死了。”
他的眼神中又恨，怨，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温清圣心咯噔了一下，看着叶长康的眼神，仿佛被扔到刚结冰湖面上，咔擦一声整个人就泡进冰水中。
这就好像有个媒婆给你介绍了一个才貌双全的高富帅，然后告诉你那人已经死了，你去地底下跟他结婚吧！
真是荒唐至极！
那个人的死跟我有关系？
是打算杀了我殉葬结冥婚？
温清圣手心捏了把汗，握紧了拳头，很好，内力恢复了五六成，应付这个叶长康勉强是可以了。
她一面凝神戒备，一面冷笑道，“你跟他只是主仆关系？你能代表他？”
叶长康蹙眉，目光落到了她的头上的簪子之上，厉声道：“你这是打算跟我动手，他死了也不去看看？真是无情无义，他可到死都念着你呢！”
“笑话，难不成你会为见了一面的人就陪他去死？叶长康，我倒是很好奇你是什么人！”
受够了这人莫名的话语，温清圣漆黑的眼瞳杀意渐浓。
只见她忽地起身一跃而出，便将一个黑衣人腰间的剑给夺了过来，并随手挽了个剑花。
翻转几剑，眼前就有血花绽放！
那些黑衣人都齐刷刷亮出了剑，朝温清圣齐齐攻来！
叶长康却一剑横出劈开温清圣，又一个挥手让黑衣人都退了下去。
只是用了一招，他便将似有似无的灰色剑，收入剑柄，远远退到了一边。
温清圣看着他的剑，只觉得寒意更甚，“难怪我一直被蒙在鼓里，我竟是连师父的承影剑都没认出来！
所以，你到底是谁？叶长康？圣天教‘圣父’？还是我的师父，当朝太傅贺恺之？”
眼前之人缓缓摘下罩袍，露出温清圣熟悉的面孔。
“师父……”
“你终于发现了，所以你也该明白为师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放过你，对你如此宽容。”
温清圣缓缓走进室内，几案上已经燃起了檀香，笔墨纸砚，茶水点心。
温清圣恍惚觉得好像回到了王屋山，一如当初那样，等着贺恺之讲学。
“师父要跟我说什么？”
换了一身麻衣胜雪的贺恺之，他全身上下看来一尘不染，九天之上垂云而下，还带了几分的出尘脱俗。
这股气息，让温清圣又有了怪异的熟悉感——
贺恺之到底有几重身份？多重人格？
我到底什么时候见到的师父，是真实的师父？
难道他要告诉我，他才是我……？
她正胡思乱想之际，忽然听得贺恺之说道，“为师生平所愿，天下百姓安康，共享盛世太平……”
一听又是熟烂于耳的洗脑话，温清圣长舒了口气，所幸没有说他是我亲爹。
“师父，我已经过了听您画大饼的年纪，也不比我那几位师兄，习得一手好文采，您就别文绉绉的，有什么就只管说吧！”
“好吧。想成为那万人敬仰的一国皇后吗？因为最适合的天下之主，为师已经找到了！”
“不了，我只想逍遥过日子。师父如今，已经是太傅三公九卿之上的太傅，不是已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吗？师父真的是爱这天下的权势？”
“为师要的是一个天下共主，盛世明君！陆望舒虽然有大材，却不足以一统九州，令群雄臣服。”
要是遇见秦始皇，温清圣兴许会伸手点赞，雄才大略！
但面前这个人是阴晴不定的贺恺之，温清圣唯有挠挠头，暗道一声疯子，面上笑嘻嘻问：“你说的那个人……是沈渊？他死了？死了你还……”
说着说着她的笑就凝固了，因为她想起了梁天半月前的荒诞之言！
“圣父”能让人起死回生，贺太傅没了呼吸和脉搏却又活了过来！
“你不是师父，你到底是谁？！”
温清圣欲起身拔剑，却直接瘫坐了回来，她内力已经全部消失。
“你遇上的师父，从始至终都是我。丫头，这是我们第二世相遇了呢！”
“你……你说什么？！”
比起女子的身份，更难以置信的是重生。
“如果你不是历经一世，怎么会那么恰好能抓住陈恭帝的弱点，赶去接应陆望舒？如果不是重生一世，陆望舒在青阳造下杀孽你怎么可能阻拦得到？
自从你跟随陆望舒去南蛮流放，为师就知道出现了变数。不过重来一世，他所行之事，心性如何，难道你还没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