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起初来到鬼界的几百年没什么事可做,常常无聊至极。向阎王递了申请之后,顾云得了去往人界半年的机会。
所谓半年,实际上是于人界而言。换算成鬼界的,则是25年的时间。
“不必远送了。”
忘川河前,顾云长袖一抬,止住了孟婆送行的脚步。
“公子慢走,半年后老婆子照旧在此侯着公子。”
孟婆躬身行礼,再抬头顾云已是不见。
“唉,人家身为少主就是不一样啊,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竟可强行前往人界,甚至滞留再那,啧啧。”
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在孟婆身后响起,那人似乎不打算走近,就在一片蒙蒙的雾中望着这边。
孟婆没有回头,却也知道站在身后那人是谁,她微微一笑,缓缓发问:“月老,既然你在,为何不出来拜见顾公子莫不是羡慕人家可随心前往人界”
月老呵呵一笑:“我有什么可羡慕的。这人界的尘缘不尽在我手心么,便是不去又有何妨。只是,入了人界便要顺从这人界的规矩和因果”
话到一半便止住了,孟婆着实被勾起了兴趣,难免追问:“莫非,这魔界少主会在人界寻得姻缘这是乱了规矩的事啊。”
“自然不是。”月老无良一笑,分明看穿了一切却不打算说明白,只是撂下一句“这世间的因因果果,当真是奇妙至极”的感慨便离开了,徒留孟婆一人站在原处险些捏碎了汤碗。
公元1033年,宋仁宗赵祯在位。
距京城不远处有个不大的村庄,村民日子过得小滋小味,朴实安乐。
“公子”
听闻少女怯怯的唤声,顾云手中执的毛笔一顿,随后他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微笑道:“杜鹃,你来了。今日也辛苦你了。”
果不其然,面前站的清秀少女杜鹃一听这话立马双颊微红,眉目含春,她微低着头不敢直视眼前白衣出尘的男子,将装着药草的篮子放在一边,才敢喏喏地出声道:“公子,今日没采到公子特地嘱咐的那种红顶草药,这采药钱便不必给了。”
“那怎么行。”顾云似乎并未在意药草之事,他照例将几枚铜钱放在桌上,揽袖推到杜鹃跟前,眉宇间尽是认真,“你娘的病如此严重,正是用钱之际,便不要推脱了。”
“这怎么行,公子,公子上次为我娘看病的出诊钱还没付,这杜鹃怎好意思”杜鹃接连避让。
一旁静立许久的童子忽然开口道:“姑娘你收下吧,这是我家公子的一点心意。况且虽说没有鹤顶,但你这不是还采了许多别的草药么,快收下吧。”
在童子的再三劝说之下,杜鹃红着脸收下了铜钱,道谢过后便离开了草堂。
顾公子住的草堂离村子有一段距离,平常的步速要走上小半个时辰才能到。不过公子乃是治病救人的郎中,住在草堂之中距山上也更近些,便于采药,倒也实属正常。
小心地护好怀里的铜钱,杜鹃走回了村子。
之后的半月,杜鹃一直在山上找寻顾云要的鹤顶草,却始终一无所获。但好心的顾云却依旧每天都付给她铜钱,安慰她没事,慢慢找就好,让她分外感动,也非常羞愧,只能更卖力地找寻。
这天,杜鹃回到村口,村前的大树旁正站着几个孩子,都是些从前和杜鹃玩的不错的玩伴。
自从杜鹃的爹爹死后,杜鹃的爷爷奶奶也先后染疾,村里人都传言说杜鹃的娘是克夫的,克死了夫君之后又开始克婆家人。传言散播出来没多久,杜鹃的娘连带着杜鹃便都被杜鹃的爷爷奶奶赶出了家门。
杜鹃的娘是违了家中父命远嫁到杜鹃她爹家中的,嫁来之前已和娘家断了关系,现在自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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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于是母女二人便在村尾谁都不愿去的破屋中住了下来。没过多久杜鹃的娘也生了重病,因为没钱治病,所以越发病的严重。而这时村里忽然来了个郎中,杜鹃死马当活马医地将那风度翩翩的郎中请来家里,给娘亲开了些药方。那好心的郎中允了她过后再给药钱的请求,甚至告诉她以后可以每日为他采药换钱,让她们母女二人总算有了些生计。
在杜鹃心中,那郎中就如同救命恩人一般。只可惜他不许她这么叫他,她只好叫他公子了。
看到村口榕树旁站着的昔日伙伴,杜鹃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说出话来。她低下头,脚下步子加快了几分,想着快些走过去,谁知道那群孩子也正好注意到了她。
“喔这不是那个被克死了爹的人嘛听说你娘连自己都克病了,说不准下一个就是你哦”
小孩子哪有什么坏心思,这些话不过也是常听大人说,才学会的。
“娘说了,不能和你一起玩,不然也会生病死掉的。”一个女孩似是害怕地后退了两步。
杜鹃不易觉察地攥紧了衣摆,低声说:“我没想和你们一起玩的”
“哈你说什么,听不清。”领头的男孩挖了挖耳朵,不屑地说,“反正你又是去见那个什么顾公子的吧切,我娘说没出阁的女子与男子同室那就是没礼教,是要浸猪笼的”
“你你”杜鹃吞了吞口水。
“哈哈哈,吓到了吧。”一片笑声过后,领头男孩忽然变了脸色,冲杜鹃呸了一声,“告诉你娘,不祥的人赶快离开我们村吧别留在这祸害我们了”
“你的话。”
“你说什么”
“收回你说的话”杜鹃握紧了拳头用力喊到,她狠狠地瞪着男孩,眼里仿佛有熊熊烈火在燃烧,“你怎么说我都可以,就是不许你说我娘亲”
“你”男孩被杜鹃这么一吓唬,倒退了一步,随后又觉得自己这表现太没面子,赶紧咳嗽了两声回击道,“不收回又怎么样娘说你就是个出卖色相蛊惑男人的贱人,恐怕你是喜欢上哪个什么鬼郎中了吧。能跟你混在一起,他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人”
杜鹃的脸刷地一下气红了,她眼含着泪,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这是我一厢情愿的事情,与顾公子无关,你们不要太过分了”
说罢,她跺了跺脚,朝村里冲了进去。
之后的两天,杜鹃生了场大病。杜鹃的娘亲虽说身体稍微好些了,却依旧照顾不了杜鹃,只能每日给她熬些清粥,盼着她早日好转。
两日后,杜鹃清醒了过来。虽说还没退烧,但她执意要去山脚下的草堂里见顾公子,杜鹃的娘没拦住,只能任由她去了。
一路上杜鹃频频晕眩,摔了好几跤,弄得灰头土脸的,却也管不了那么多,一心只想着要去见顾云一面,要告诉他自己不是故意不来的。
到达草堂前已是竭尽全力了,这草堂建在一个小土坡上,杜鹃努力攀上土坡,瞧着近在眼前的庭院,想起顾云地埋了吧。”
“嗯。”童子点点头,随后迟疑道,“那我们”
这时,忽然一只杜鹃鸟飞来,停在两人旁边的大树上。那只杜鹃鸟歪了歪头,冲顾云和童子的方向啼叫了两声。那叫声听起来就像,“子不如归、子不如归”。
“是啊。”顾云望着杜鹃鸟,长叹一声,“我们也该回去了。”
“可是公子,距离半年之期,还有一段时间”
“已经够了。”顾云打断了佩安的话,他侧过脸,看着佩安苦笑道,“这人界,没有我想象中的有趣。我们回去吧。”
“嗯。”
佩安稍微愣了下神,见顾云渐走渐远,赶紧跟上了自家公子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