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后门口,孙柔嘉愣是左挤右推搡地从人群最后方硬生生钻到了最前面。

屋里,一个面容白净清秀的男生正在弹着吉他,后方坐着一位浓眉毛的干练男生在流畅地弹着电子琴。

二人的配合相当默契,你一句我一句的唱着歌词,到了后半部分的合唱段落,还知道一个唱主调,一个配和声。

乍一听,倒是挺像那么回事的。

“叮铃铃”第二节晚自习课的上课铃声打响了,本来围在教室门口看热闹的学生逐渐散去。

孙柔嘉不受限制,所以仍旧留在教室里看着。

她从小因为经常演出的缘故,所以一点都不畏生。

最早还是在门口站着听,听了大约两分钟后,干脆就直接走进来找了个就近的座位坐下了。

“总有一天总有一年会发现,有人默默地陪在你的身边;也许,我不该在你的世界;当你收到情书,也代表我已经走——远。”

一首歌结束,陈光耀赶紧松开受伤的手指,猛地撕开敷在伤口上的湿巾纸,果不其然,出血了。

撕开的时候,最紧贴的部分还同手指上的表皮粘连在了一起。

那酸爽的痛麻感,老谭酸菜看了都忍不住感叹一句地道。

“怎么说,这一遍是不是比之前感觉要好很多?”

陈光耀没有注意到教室里多了一个人,自顾自地转头同身后的李奥问道。

“确实好很多,我觉着咱俩今晚都很在状态啊,照这个势头,明天晚上的海选一定可以稳稳地拿下!”

李奥对此非常自信。

“啧啧,依我看,多少还是差点意思的。”

坐在一旁的孙柔嘉发话了。

陈光耀跟李奥被这突如其来的陌生女声给吓了一大跳。

大晚上的,别瞎搞好不好。

等二人意识到发出声音的不是幽灵而是活人后,一齐转头朝门口方向看了过去。

不远处的课桌前坐着的是一个染着紫发的女生,长得还不赖。

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

就是装扮属实有点非主流了,上半身纯黑色的漆皮棒球服,身下配了一条黑色带漏洞网格的紧身裤。

正在翘着二郎腿抖着腿,脚上穿的是一双老式邮差风格的大头长筒皮靴。

“你是,你又是哪位啊?”

陈光耀先开口问,这特么到底是从哪里窜出来的,是来给他们俩找茬的么?

“一个潇洒的路人,你们两个别管我,继续练你们的。”

孙柔嘉就没把自己当外人。

“不是,大姐,你到底是干嘛的,大晚上的我们哥俩受不了这种,求求你还是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吧。”

李奥也慌了,他对于混混小子倒是不怕,就怕这种嬉皮士风格的小太妹。

“瞧你俩这出息,我叫孙柔嘉,隔壁练习架子鼓的艺术生。你俩看起来是不是高二的?我是高二(6)班的。”

孙柔嘉摇了摇头,感叹这俩小伙个子不低,胆子倒是小的出奇。

“高二(6)班?哦哦,我们是高二(19)班的。你也是来为元旦晚会海选做最后准备的吗?”

李奥这下放心了,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来了。

“不,我对那玩意儿不感兴趣。我就是正常训练,架子鼓你们玩过吗?”

孙柔嘉说罢,从座位上起身,慢悠悠地晃了过去。

“你这吉他新买的吧?薄膜都没撕掉,也太能凑合了。”

孙柔嘉先来到陈光耀的身边,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吉他,拿到跟前打量了一下后就把贴在吉他表面的薄膜给撕掉了。

强迫症对于这种小细节是真的忍不住。

“诶,你干嘛啊,我不撕掉是为了之后若是出问题还可以到店里去退掉的。”

陈光耀急了,这女生怎么这么自来熟啊?

“害,一把入门吉他才值几个钱?弄坏了我赔给你就是了。”

孙柔嘉不屑地一抬手又把吉他给扔了回去。

接着,我行我素地继续走到李奥的电子琴旁。

“大姐,您又有何指示,请说,我的电子琴不怕被搞坏,随便按,您今天开心就好。”

李奥对这类女生是刻在基因里的害怕,看见孙柔嘉走过来了,连忙起身给让出座位。

“哈哈,你小子有点搞笑,不至于不至于,我就随便看看。”

孙柔嘉嘴上是这样说,但身体却诚实得不要不要的。

一屁股又在电子琴后坐了下来。

“/211551/7111123……”

没想到,孙柔嘉只是在门口听了那么一小会儿,就把这首《等你下课》的副歌部分的旋律给一个音符不错的全记住了。

而且单手在电子琴上流畅地弹完,节奏感好的不敢相信。

“你不是说你是练架子鼓的么?怎么还会弹电子琴?”

李奥傻眼了。

陈光耀也同样惊讶,这特么原来是一位天才音乐少女啊。

“啊,哈哈,是不是没有错。我主练的的确是架子鼓,但是电子琴小时候无聊的时候玩过几次,没劲,太柔了跟个娘们似的,不给劲。”

孙柔嘉弹奏完,便起身朝着讲台上摊开放着的乐谱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

“哇哦,这歌看起来很不错啊,诶,有点奇怪。这歌是谁唱的,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看样子也不像是老歌啊?”

孙柔嘉发现这张乐谱上没有作曲跟作词人的名字,也没有写演唱者是哪位。

“你当然不可能听过了,这歌是我兄弟自己写的,原创歌曲跟你闹呢!”

李奥说着伸手一把搭住了陈光耀的肩膀,表情十分嚣张,当然是故意在孙柔嘉面前装的。

“自己写的?你?叫什么,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也是艺术生吗?”

孙柔嘉不怎么去上文化课,所以从高二开始几乎整天都待在这栋艺术楼里,除了上厕所,去小卖部买零食和外出吃饭外。

“不是,我不是艺术生。我叫陈光耀,他是李奥,我们俩都是高二(19)班的文科生。”

陈光耀这才自我介绍道。

“文科生?高二(19)班?让我想想,哦,你们是史政班的?”

“不对,是史地班。”李奥纠正道。

“那很可以啊,为什么不走艺术生这条路呢?都能自己写歌了,这么强的天赋去学文科,文科出来能干什么?

教书还是给人端茶倒水?

当保安、送外卖、或是蹲街头卖报纸?”

孙柔嘉的性格太强势了,这跟机关枪式的炮语连珠,把陈光耀那一丢丢的自尊心彻底射穿了。

破防了要,人艰不拆!

“只是突然的一个灵感,之前并没有学过,姑且当个爱好吧。”

陈光耀如是解释道。

“噢,那行吧。不过,我要跟你就这首歌说道说道。

你这歌,啧啧,不是,我对你没有恶意啊。

写的么挺像样,而且在风格上我觉得比现在很多所谓的流行歌手都要厉害。

唯独,缺少一个重要点你没有。”

孙柔嘉说到重点了,她就是为了这个来的。

“什么重点?”李奥跟陈光耀同样好奇。

“节奏感。你们俩的伴奏没有节奏乐器,这都没有发现?”

孙柔嘉一脸汗。

“额,确实没有这个条件。其实我这个吉他还是最近一段时间现学的。”

陈光耀坦诚地说道。

“看出来了,我就没见过哪个吉他手,弹吉他前连包装薄膜都不撕的。诶,那你们有没有时间让我来给这首歌加个乐器伴奏?”

孙柔嘉兴趣上来了,她最近练架子鼓练得贼无聊。

“架子鼓?”李奥反应过来。

“可以,不过我觉得也许沙锤比较适合前半段,进入副歌可以稍微加进架子鼓来点缀一下,增强旋律的重点。”

孙柔嘉早就把这首歌的旋律在脑海中过了好几遍,架子鼓配整首歌的话,多少会有点喧宾夺主了。

从吉他起调头,之后电子琴进入,中间这段加入沙锤的沙沙声,特别有那种校园青春恋爱歌的氛围。

那个画面孙柔嘉都能一并想象出来,一个落满了金黄色银杏叶的校园小道上,一对正青春的男女同学前后走着,一个跟在另外一个的身后。

学生时代的互相喜欢大体就是如此青涩。

所以,沙锤最合适!

“那你俩赶紧收拾收拾到我那儿去,就在你们隔壁,速度,还有一个半小时放晚自习,搞快一点能够练上七八遍!”

孙柔嘉说走就走。

陈光耀跟李奥还没有一下子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人家给安排的明明白白。

“怎么说?老陈,你来决定。”

“决定什么决定,你脑子怎么长得。这个女生专业搞音乐的,把她拉进来,明天晚上六点半的海选,咱还怕选不上?”

陈光耀的脑子就是要更活络一点。

“行,那你帮我搬一下电子琴。”

·

教室隔壁,孙柔嘉收拾了一下堆在课桌上的外卖餐盒,然后跑到一楼的小卖部买了三瓶水又风尘仆仆地赶回来。

“你们俩怎么这么墨迹,一个破电子琴还要两个人抬,醉了。”

孙柔嘉看了眼陈光耀跟李奥,嘴上是很嫌弃,但还是上前帮着搭把手。

收拾完后,又给二人递了瓶水。

“OK,那咱们直接进入主题,陈光耀是吧,你用吉他先起调。”

孙柔嘉指挥起来。

但陈光耀却在原地愣住了。

他的左手手指此刻血已经止不住地淌了一个手掌。

“我去,你这干什么了,手指头也能来大姨妈的吗?”

孙柔嘉走进一看,被红果果的一大片粘液给吓了一大跳。

“不是,就是这几天强度拉太高了,手指头吃不消,起了血泡我给戳破了。”

陈光耀皱着眉头解释道,但是手指头上的伤痛让他额头上直往外冒冷汗。

“啧啧,你就为了去元旦晚会上装个杯露个脸,对自己可是真狠啊。”

孙柔嘉这么说陈光耀,可自己双手手腕关节上却缠裹着有些微微泛黄的橡皮贴。

练架子鼓更加不容易,手腕很容易因为用力过度而受伤。

“你等会儿,我这里有医药箱。”

“来,把手给我。”

孙柔嘉从放在讲台下的医药箱里拿出了几个创可贴,一瓶碘伏水以及一小瓶塑料棉签。

“这点伤倒是不严重,你也不要大惊小怪的。我那帮从小练吉他的哥们,手指上全是一层厚厚的黄色老茧。

最早开始练吉他确实会这样,等到时间久了,血泡慢慢变成老茧,你再按的时候就不会痛了。”

孙柔嘉一边仔细地帮陈光耀消毒包扎,一边如是安慰道。

“我看你手上的伤也不轻啊?”

陈光耀注意到了孙柔嘉双手手腕上贴的橡皮膏药问道。

“这个家常便饭,每天训练不能停,虽然有的时候也会吃不消吧,但是谁让我这么喜欢呢。

路是自己选的,过程中所遇到的所有问题都可以接受。”

孙柔嘉帮陈光耀包扎完,便随手把用过的棉签丢进课桌上堆成一座小山的外卖盒里。

“你这天天吃外卖啊,垃圾盒也好收拾收拾了。”

这回轮到李奥来找孙柔嘉的茬。

“要你管?到时候保洁阿姨顺带路过会帮我带下去的。先别说这个了,趁着时间还早,赶紧试一遍。”

孙柔嘉瞪了李奥一眼后,就在教室东南角的架子鼓后落座了。

就这样,今晚因为偶然或是缘分结识的三人,为了明天元旦晚会海选顺利过关,集中起注意力全神贯注地排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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