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老爷子从机场回来已经是凌晨。

遣走助理后易辰光混乱的想着心事揪着领带。

抬眼在走廊上看到一个背影眼熟的女人。

他怀疑自己见到了前女友习敏,却又觉得不可能。

至少发小在这方面非常靠谱,不会在自己刚跟陈玉斐和好的关头邀请这人。

何况他跟习敏的恋爱并没有持续太久,在一起也只是因为对方的主动告白。

但是若陈玉斐较真他也真没办法辩白,想想十年后的相处就让他后怕。

难道跟这些有关吗?回自己的房间之前他没忍住还是想看一眼陈玉斐。

用房卡刷开房门后慢慢走进去,没开灯就能看到一个趴在大床上熟睡的男人。

睡在一片月光中的那人鼻息很轻,睡颜很乖。

明明从二八年华已经快要正式二十八岁,却剔透的像个孩子。

他伸手轻轻摸了摸陈玉斐的嘴唇,那处亮晶晶的,像是口水

不知为何这样的真实让他有种安定的感觉。

只不过他不明白十年后的两人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对方那么冷漠,为什么长年累月不回家,难道大建筑师真的那么忙?

这样的夜晚会让易辰光想起对方告白前的那一年时光。

那时候陈玉斐的父母刚离婚住在他家里,陈玉斐怕黑,所以他就给对方放各种电影。

有时候陈玉斐睡着了,他像哄弟弟似的拍着这个在外表现的热情阳光的脆弱家伙,哄他睡。

那会的他面对对方从不对旁人表露的脆弱很是得意。

还大大咧咧的跟陈玉斐讲要将一些同性题材电影当成正常男女关系去看。

这会突然怀疑究竟是不是自己的那些话给对方的心底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影响。

这人通透,但他从来看不透。

毕竟对方不屑于伪装,连十年后那句薄情的话都说的那么轻飘飘。

他从小视对方为眼中钉,小时候是因为自己喜欢的男女、父母爷爷都更喜欢他。

再后来是嫉妒对方的天赋,嫉妒他的人见人爱好性格。

偏偏就是对方住在自己家的那一年里,他发现这家伙的诸多秘密——不仅怕虫子怕黑,连夜里打雷、大一点的风雨声都害怕。

每晚惊弓之鸟似的缩在他怀里,像个被大雨从巢穴打落的小鸟。

那时候从地上捡回这个回不去高高树桠的小鸟后,想法很简单,就是得意。

得意对方的脆弱像是只他一人拥有,也乐得从不分享。

直到现在回头来发现那就是占有欲,就是最初懵懂的爱意时已经差点把人弄丢了。

不知为何,今夜他的眉头突突直跳,像是预感着有什么坏事要发生。

想想明天还要忙碌一整天,想着应该回去休息。

却害怕的移不动脚。

十几年的时间里他以为自己是个猎手,以为拥有天才的自己也聪明。

却不得不承认自己不过是个普通人。

真正有天赋的是陈玉斐,他所仰仗的不过是对方爱自己。

他跟老爷子畅聊整夜。

突然明白十年后的自己喊老爷子来的深意。

他向来五十看百,喜欢掌控还喜欢前瞻后顾,十年后的自己某种程度上只会更甚。

可我这不是不爱了吗?

这句魔咒一样萦绕在他的脑海。

床上睡着的人似乎做了噩梦,这会正低声抽泣。

突然痛苦的喊了声哥哥,喊着喊着突然坐了起来。

大喊了声:“哥哥!这里好黑!我害怕你别把我关起来!”

边喊边跳下了床光着脚去寻找门。

眼看着陈玉斐疯了一样看到门外一点点亮光后跑过去大力踹门。

易辰光连忙上前把人抱了回来。

之前他就想问陈玉斐在怕什么。

怀里的男人浑身发抖。

死死攥住易辰光的领口。

“哥哥我不闹了,我不知道陈姨会死,我不知道”

“我没算计没算计!”

“玉斐你在胡说什么?”

台灯被按开后,陈玉斐额头满是细细密密的汗珠。

“辰哥?”慢慢回过神的陈玉斐看到眼前的男人喃喃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是哪里?”

“我要回家我想回家,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对方的惶恐吓坏了易辰光。

让他不由想起从前轰动一时的新闻。

那年报纸的标题上写的格外露骨,两女争夫双双丧命。

所谓的“夫”是陈玉斐的父亲影帝陈庭雷。

两女则是这位花心影帝的两个太太,第一任太太陈雪纪,第二任太太顾伶。

顾伶就是陈玉斐的母亲。

他还记得小时候曾经听说陈玉斐非要留在海城就是要手撕“继母”。

但他并不那么认为,他很清楚对方是为了自己。

对方表白的那天他曾经把这人看透了。

对方告白的那天眼里透着一股狡黠。

像一只志得意满的小狐狸正慢慢算计。

可他乐得见到坦率的对方对待自己的不同

一整天的疲惫翻涌着,让易辰光十分困倦。

他心疼的抱住陈玉斐,不清楚对方到底经历了什么。

但他不想拒绝,毕竟对方这么多年的苦他都看在眼里。

他摸了摸对方湿漉漉的额头轻声说:“哥哥休息一会就带你回家好不好?”

当年陈家的那条新闻爆出后,陈玉斐经常坐在家门外等家人开门。

有一次直到深夜,易辰光都睡醒了一觉还看到那家伙坐在铁门外。

年少的时候陈玉斐也曾经是两个哥哥宠爱的小玉人。

亲哥陈玉礼对他宠溺,冷淡的陈大也对他不错。

不过一夜之间风云巨变,他就成了被抛下的。

陈家人的恨意似乎都撒在了他的身上。

陈二远在国外,陈大恨他挑拨父母关系,陈父不着家。

就是那晚的暴雨里,易辰光撑着一把黑色大伞,穿着睡衣出了门把人捡了回去。

他的父母都是拜佛的,心肠极好。

尤其是母亲,每次看到都说这孩子可怜。

相较之下易辰光觉得自己最是歹毒,满心愤恨,做梦都想狠狠揍一顿邻家的“完美天才”。

偏偏那些偏执全在捡回这颗眼中钉后烟消云散。

那会被淋透了的陈玉斐瑟瑟发抖,脸上分不清楚是泪水还是雨水。

刚被父母拒绝养宠物的易辰光觉得自己是捡回来一只小狗,还想藏起来。

没想到刚把人带回来父母就醒了。

最喜欢陈玉斐的爷爷像是根本没有合眼。

那天所有人都那么喜欢这只小狗让他恨的牙痒痒。

一开始他冷着脸给自己的“小狗”洗澡找自己不喜欢的衣服给他换上。

看到对方穿着自己最讨厌的那套白色睡衣穿着那么可爱。

心底有一个可怕的念头简直想宰了他。

年少的时候他简直暴戾的令自己难以置信。

那会刚到海城到他朋友不多。

附近同龄的孩子也就只有比他更偏执的萧寒,剩下就是从前同班的陈玉斐。

偏偏那会的他一点也不想见到陈玉斐。离开岚城他最开心的就是再也见不到他。

不用被旁人用来跟这个天才比较,也不用嫉妒对方比自己朋友多。

怎么也想不到对方竟然也跟着来了海城,他简直气死了。

那晚易碎品似得少年,乌溜溜的眼睛落在他身上。

被他以讨厌跟人一起睡为由赶走,睡在床边的地毯上。

那晚他睡的特别好,偏偏清晨看到真的缩在地毯上睡着的对方就难受了。

那是陈玉斐啊。

他从小又恨又嫉妒的陈玉斐。

当天高烧不退的陈玉斐第一次请了假。

他一整天提心吊胆,担心这家伙告状。

又不知为何看着他空空的桌子一阵难过。

他有点担心浑身烧红的家伙死掉,第一次觉得特别罪恶。

想想往事易辰光将又像那晚看起来一样脆弱的家伙拉近怀里。

他突然明白自己应该感谢陈玉斐,是他用耐心教会了他如何去爱。

所以他绝对不允许有一天,这人站在自己眼前说“可我不是已经不爱了吗?”

“还是不了吧,夜间行车不安全。”陈玉斐已经平静了下来淡淡道。

闭着眼睛的易辰光躺在光晕里,伸手摸摸怀里人的头发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对方有些诧异,却又不知为何似乎有些紧张。

“傻瓜,别多想。”易辰光轻声说着,手上力道越来越轻,感觉自己已经坠入一团棉云。

“对不起答应了在一起却一点男朋友该尽的责任都没有做到。”

“对不起这么多年把你丢在这里”

“对不起辜负你那么多年”说着说着他感觉有什么绵软的东西堵住了自己的嘴巴。

小心翼翼的蹭了蹭,知道那是什么,他努力仰起头回应了一下却实在太困太累。

说完那些话像是耗尽了他浑身的力气。

原本他并不打算太多暴露自己的爱慕。

毕竟陈玉斐太聪明,他想要像放风筝似的将对方尽在掌控。

夜里航站楼外的风很大,蔚蓝眼睛的朱利安突然又回头非常认真的告诉他。

“小太阳,想要别人的爱就要拿真心去交换。”

此行真心目的参杂的他,被十年后的自己开了个头,被老爷子点破。

满心的爱慕像是开闸放洪,直到对方伸手关了灯,拉起压在身下的被子给他裹上。

那一刻的烟火人间才让他觉得自己一颗浮动的心当真落地。

我爱你,他在夜里轻轻说。

对方没做犹豫也回应了句:我也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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