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他的话,槿兮心中一恸,下巴抵在他的肩头,鼻息间尽是他身上滚烫的男性气味,之于她有毒的味道,无数次午夜梦回,似乎都能闻到的味道,欲罢不能。

犹如鸠毒。

“他,比你年轻,比你温柔,比你君子。最重要的是,他是我的初恋就如同你的初恋之于你一样”她恶狠狠地咬了下他的耳垂,尝到血腥味才松开,在他耳边讽刺道。

他有什么资格问这个问题

她说的每句话,字字诛他的心

恶狠狠地一沉,她的尖叫响彻营舍

这一场疯狂的肉体纠缠,他宣泄了心中的恨意,她又未尝不是一年里,每每恨起对方来,恨不能对方就在眼前,发狠地咬着、啃着,拆之入骨

淡淡的桂花香气幽幽罄入鼻息,好像从枕头里散发出来的。记得春妈会在深秋时收来后花园内的桂花,晾干,塞入枕头里。醒来,映入眼帘的是她曾经熟悉的天花板,耳边,是熟悉的声音。

“夫人”那是属于春妈的声音,她心惊,飘渺的心神这才定下,蓦地转头看向床畔,伏在床沿的老妇人,不是春妈是谁

这里是,官邸后院,是那间主卧

从一年前离开起,就未曾想过今生还会再回到这里

“春妈”喉咙嘶哑,干巴巴的声音,少了几分生动,嘴角勉强挤出一个僵硬笑容。什么时候,她已被他从军营弄来官邸了,她竟浑然不觉。那狂风暴雨过后,被他折腾地晕死过几次,最后就再也没力气抬眼

她吃力地要爬起,浑身的疼,尤其双腕,头也晕乎,天旋地转。

“夫人,您这一年去哪了啊您为何要伤害司令呀夫人您咋不知好歹呢”春妈边哭边气愤地指责她,为他们的好司令打抱不平

槿兮跌了回去,无言地看着天花板。

春妈这样的传统妇女,一定觉得她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殊不知她家的好司令,对她有多不公平她懒得与她说这些,无望地看着天花板。

春妈再进来时,端了许多吃食,有她喜欢的白粥、小笼汤包,还有桂花糖藕,以及几盘小菜。

她叫她起来吃,她不肯,只淡淡地扫了一眼。

“这都是司令叫送来的司令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还记着你爱吃的呢换作是我,都不见得肯这么对你”见她不领情,春妈懊恼道。

她对这不知好歹的夫人,真是又气愤又无奈。

“这一年里,司令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他把你俩的结婚证书撕了,丢在垃圾桶,我打扫了,他差点把我杀了,多亏我留了那证书,司令才没怪罪。”

“司令被你打了一枪,外人没几个知道的,他没脸说,丢脸啊。那一枪,没打在心上,说是打肺叶上去了。他养伤的那些天,还抽着烟,莫医生每次来,次次说他,他还不听,抽完烟就不住地咳嗽,咳出血来,我看了都心疼你说你,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呐”春妈又数落道。

她仍一动不动,没有半点回应。

“你刚失踪那会儿,他抛头颅洒热血地打了胜仗回到家,你不见了,我说你跑了,他偏不信,楼上楼下里里外外找了好几趟,还以为你跟他玩闹躲起来来着后来,唐大小姐和周副官都说你跑了,他还是不信,直到,被你打了那一枪,我估摸着,司令才彻底相信”春妈又说道。

槿兮默默地听着,那几天,她躲在白公馆里呢

他是不是还不知白公馆是她放火烧了的是不是还不知她早已知晓真相

他若知道,还会如此恨她吗会不会良心发现,放她离去放了许晟他们

“夫人,你跟我说说,究竟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我看你不像是那种狠心无情的恶毒女人”春妈越说越气,站在床沿,望着躺着一动不动的她。

这时,萧慕白沉着一张黑脸进来,春妈忙是恭敬垂首,识脸色地出去了。

方才,春妈说的那些话,他都听到了

看着一口未动的吃食,他眯着眼,“你不吃,我保证牢里的那两个愣头青也挨饿”威胁的口吻,冷硬的语气

想到待她掏心掏肺地好的许晟,傻弟弟一般的志坚,她总算动了动,吃力地爬起,身上我不知何时已换上了丝质的睡裙,清凉舒爽,她下了床,还没站起,双腿虚软,就要摔倒。

他冷眼旁观。

将她狠狠一通折腾后,心中似乎好受多了。

“我吃,请萧司令善待他们。他们不过是出于义气救我的热血青年,无意也不敢与你作对。”她垂着眼眸,扬声道,吃力走到桌边。

是要喂饱她,然后继续折腾她么

他看着她走到桌边坐下,拿起筷子。

彼时,天已黑透,他走去了窗口,点了根烟,兀自地抽。都是她爱吃的食物,却食不知味。

烟味飘来,那个可恶的人,正抽着烟。

食物被她硬着头皮吃下了大半,快要撑得吐了,她放下了筷子。

彼时,抽了三根烟的萧慕白,被呛得剧烈咳嗽,她想起了春妈说的话,也才知道,那一枪,伤到了他的肺叶。

她无动于衷地看着,双手却紧紧攥成拳头。

是他先负了她,她问心无愧

他的咳嗽声止住,转过身时,仍不可一世的模样

“时槿兮你老实回答我,当初是不是你放走姚路川的”他走来,距她一步之遥处停下,黑着脸,冷声质问。

她记得那件事,还被软禁了几天。

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起,一码归一码,她无畏地望着他,平静道:“不是。”

“那你去密室做什么”

“唐大小姐叫我去的”他问,她答。

萧慕白了然,那姚路川,应该是唐紫萱放走的,嫁祸给她,好教他对她失望。

“是你央唐紫萱帮你逃走的”哪怕真相早就了然,仍怕冤枉她,不死心地心平气和地问。

“是”她笃定地答,萧慕白心中再次扯了扯,握着拳头,他迈开步子,就要出去。

没走几步,转过身,瞪着她,“据我所知,这一年里,你鲜少与那小子见面为何”

抓了那两个愣头青,多少是要问问的。

她扬唇,笑得复杂,“国难当前,在我们心里,救国救民才是大事,小情小爱,只能退后。我与他,志同道合,有着共同的信仰。”

他何必纠结一个替身是否爱着别人呢这骄傲自大的萧司令,真是可笑

心口的那道伤怕是这辈子甭想愈合了,瞧着她一脸自豪的模样,倒把他映衬得渺小、卑鄙、无耻了

“呵呵他叫你去色诱鬼子你也甘愿”这算是爱吗想起她差点被鬼子杀了,他皆背脊窜寒,而那混小子居然将她往火坑里带

他对她掏心掏肺,千好万好,在她眼里,他只是个夺人所爱的土匪这便是爱与不爱的区别

“这与他无关是我自愿的”她斩钉截铁道,“萧司令,我不过是一个替身,请你放过我行吗我还有很多有意义的事要去做,不想与你纠缠不休”

他一动不动,这节骨眼上是不该纠缠一个不爱他的女人,可他做不到

“萧司令,您是杀敌无数的英雄,往大了说,您是个好人。何必非要霸着我,这个你不爱,我也不爱你的女人我不是那个人”泪水沿着她的眼角流下,她曾爱他,爱得像个笑话

她一哭,他的心就软了,隔着几步远的距离,望着那个爱到骨子里也恨进骨子里的小女子,他不知所措,慌乱无章,不知该如何待她

“那两个愣头青已然放了以及在军营附近抓到的叫秋晨的女子,在她身上搜到了这玩意”他开了口,从兜里掏出那把精致的特意叫工匠为她打造目的给她防身用的小手枪,他走去了后窗口。

“她为了给你求情,居然说这是你冒死从废墟里取出来的,呵呵唬谁呢”他说罢,朝窗外扬手一扔

“不”想要阻止的声音很小,几乎堵在了喉咙里,他听不到。

他已转了身,见她止不住地流着泪,一副看他一眼都很痛苦的样儿

已经放了许晟他们了,还骗她吃了饭

冷冷地瞪了她一眼,他迈开步子便走,连夜要赶回军营去,明个儿一早要去打鬼子的,没工夫与她浪费时间

她追着要跑出去,门口的护卫将她拦住,她冲着过道大吼:“萧慕白放我出去”

他听到她的叫喊声,当没听见。放她出去继续在外头出身入死萧楚笙舍得,他舍不得

嘴角嘲讽上扬,他下了楼。

他刚走不久,外头便传来此起彼伏的爆炸声,槿兮立即跑向窗口,只见远处火光冲天

空袭

一定是扶桑鬼子空袭省城了

转而,听到了急促的防空警报声

“夫人请跟我们撤离”那护卫进来,沉声道。

她立即跑了出去,在外头遇到了吓得浑身哆嗦的春妈,她拉着春妈的手臂便跑。

官邸后院也是有防空洞的。

“夫人,司令刚出去,会不会”春妈边跑边担忧道,槿兮倏地停下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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