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夏和泰勒打听了几处游玩的地方,吃完就走,表现的和普通游客并没有什么区别。
两人走后,杨母不安的问丈夫,“这俩人应该没问题吧?好像真的是游客?”
“不知道。”杨父关了灶上的火,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杨母怎么想怎么不安心,干脆说,“要不我们今天就先关门吧,等他们什么时候离开小镇了,我们再继续开业!”
杨父恨铁不成钢,“糊涂!如果他们真的有问题,你这不就是在告诉别人,咱们心里有鬼吗?”
“那,那我们怎么办啊!”杨母跌坐在椅子里,满面愁苦。
杨父脸上的皱纹里藏着深深的担忧。
“走一步看一步吧。”
……
当晚九点多,外面下着瓢泼大雨,杨父和杨母正在收拾着准备关店。
“阿姨,叔叔!”林之夏冒着雨跑过来,浑身都被淋透了,头发狼狈的贴在脸上,身上的衣服也脏兮兮的,像是掉进了什么泥坑。
杨母乍一看都没认出来她,等人走近了,她才错愕的喊出声。
“小姑娘,怎么是你呀?你老公呢?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林之夏焦急的声音带着哭腔,身上太脏不好进人家店里,只能在雨里向他们喊话。
“阿姨,我和我老公被车撞了,手机进水都不能用了,您能不能帮我打一下120的急救电话?”
这个要求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即便是谨慎如杨父,也没有想过拒绝。
救人如救火,如果真的是无辜的游客,那就是一条人命!
“老婆,你收拾关店,我和他们过去一趟!”
杨父当机立断,拿了车钥匙,又拿了两把雨伞就往外跑。
“你老公人在哪里,我家有车,我开车送他医院!”
“今天这种天气,外面的救护车想开进来很麻烦的,我那辆车是带棚子的电动三轮,能从平稳一点的小路开出去!”
林之夏连连道谢,把人带到前方不远处的路口。
泰勒躺在雨里,街边店面的好心老板过来给他打着伞。
“老杨,侬认识这两年轻人伐?快快送去医院,迟了就不灵了呀!”
杨父看到泰勒头上和身上都有血,更是这对年轻人只是普通游客的事情深信不疑。
哪有人会为了做坏事,先把自己的命给弄没了的?
他们正要将人搬到三轮上,就有个中年男人从街边的米粉店里跑了过来。
“不要搬动伤患!他伤在头部,随意搬动容易出事,到时候就算去到医院都来不及了!”
中年男人一路跑一路喊,跑到大家面前,从兜里摸出来一张工作证。
“我是大夫!”
“可算有救命的人了!您快给他看看,这要怎么搞,我们这边下了雨,为防止泥石流出事,山下的那条大路就会封上,只能走小路出去,可麻烦了!”
中年男人和林之夏交换了个眼神,蹲下去给泰勒做了基础检查。
几分钟后,他面色凝重的说,“暂时不要让他遭到颠簸,头上的伤可能有淤血,万一弄不好就可能引发并发症的。”
“那怎么办啊?”大家都急坏了。
“找个旅馆给他暂时住一下吧!”中年男人这句话说出来,大家都没吭声。
一个撞成这样的人,万一在旅馆里出了什么事怎么办,那不是晦气的要命吗?
在场的都是一个镇子上住着的老邻居,谁都不敢开这个口,要被旅馆恨死的呀!
林之夏跪坐在泰勒身边,在冰冷的雨中瑟瑟发抖,脸上的泪水混合着雨水。
她一再哀求,“拜托了,谁能帮帮忙,只要收留我们到雨停就好!住一夜我给两千1”
这个价格,几乎是镇上旅馆和民宿的十倍,但是,依旧没有人出头。
最后,是杨父开了口。
“你们来我家住吧!医生,麻烦你指挥一下,大家帮把手,将人搬到我家去!”
有人低声劝告杨父。
“老杨,侬脑子拎拎清啊!一晚两千块不好赚,这出事了你负责的!”
“心软也要想想家里人呀,万一事后找你的麻烦,你女儿在外打工赚点钱不容易!”
“镇上派出所也有的,虽然远一点,但总比去医院颠簸少嘛!”
杨父摇摇头,“就这样吧,这两个年轻人今天在我家吃过面,算是有缘分的。”
他心里记着林之夏吃完饭走后,和他说了一句,晚饭还会过来吃片儿川。
按时间算,多半就是再来吃东西,所以才会撞了。
责任不在他,但他不管的话,心里过不去。
林之夏千恩万谢的跟着老杨回到面店,给帮着搬人的居民一人发了一百块,算作感谢。
大家拿人手软,也不好意思再说不让老杨收留他们。
杨母看到泰勒一身是血的被搬回来,当时就人都傻了。
“老杨,你这是弄什么呀?”
杨父瓮声瓮气的说,“下雨天大路出不去,医生说他不能颠簸,今晚让她们在家里住一夜。”
杨母顿时急的要跺脚,可中年大夫先开了口。
“老板娘,能不能帮我少一些热水,再给我些消毒水或者白酒,我给他简单处理一下伤口。”
终究是心软的人,杨母也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一个受伤的人在雨里过夜。
她糟心的“哎”了一声,把人招呼进来,再去将家里的药箱都找出来,还跑出去隔壁街买了消毒水、绷带之类的东西回来。
杨母把一大包东西交给林之夏,又说道,“我去给你们煮点吃的,今晚就安心住,明天太阳出来就能去医院了。”
林之夏道了谢,拿着东西进了店面后院的厢房,中年男人正在剪绷带,床上本该昏迷不醒的“泰勒”则是正在用手机打字,和那个人无声交流。
……
前面的店面已经拉了卷帘门,杨母满脸焦虑的拉着丈夫,满肚子的话要说,都快不知道先说哪一句才是最要紧的了。
杨父拍了拍她的手,“医生都说了那个男的是重伤,应该不是来找囡囡的,你别害怕。”
“那医生是哪里来的?是和他们一起的吗?”
“不是,那是凑齐在路边店里的,那人工作证我看了,是杭城的大医院,不会和他们这样的外地游客是一拨的。”
杨母这才勉强安心一些,她从灶台上端起一个托盘,上面放着清粥小菜。
“我先去给婆婆送饭了,你给那些人也煮点吃的吧。”
……
厢房里。
泰勒他们三个人,各自拿着手机,手指在键盘上忙的要飞起。
这个中年医生是薄津煜安排在这边接应他们的人,自称“明哥”。
今天的“车祸”纯粹就是一个局。
擦撞他们的车子是中年医生安排的,当时下着大雨,路上又暗,店里人也不多了,大家都是在林之夏尖叫之后,才注意到外面的情况。
所有人都只看到了躺在地上的泰勒,以及在雨幕中“逃走”的汽车。
于是,都不需要林之夏说什么,人类的大脑就自动脑补了一场惨烈的车祸。
其实……
泰勒身上的血浆全都是假的,他们俩人之所以这么狼狈,也是提前搞好的。
林之夏在手机上打字,“虽然今晚住下了,还是要小心一点,这对夫妻对外人很排斥的。”
明哥点头,“我刚才就是在廊下站了不到一分钟,想观察一下这里的格局,就被杨老板给劝进来了。”
“这院子里有问题。”泰勒直接下了定论。
如果没有问题,怎么可能会这样小心翼翼?
“消失的杨青玉,难道一直都在家里?”
林之夏打出这行字的时候,心中有些毛骨悚然。
这样一个巴掌大的小地方,如果有一个大活人一直藏在家里,那绝对是会被发现的。
如果没有被发现,那是不是代表着杨青玉她真的出事了?
再者,杨青玉出事,为什么杨父杨母还要说她在外地上班?
他们夫妻俩,到底要遮掩什么?
又到底在害怕什么?
看着林之夏罗列出来的一大片问题,泰勒用纱布擦掉脸上的动物血浆,看了一眼明哥。
明哥点头道,“今晚等他们睡了,我去看看。”
“贸然行动会不会不安全?”林之夏再怎么想要查清楚一件事,也不会不顾别人安慰。
明哥咧嘴一笑,“这种事我做的多了,不要担心!而且我去的话,那就是我有问题,你们俩还是无辜的!”
没人问他,为什么会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做的多了,就像是泰勒和林之夏都不会问他,你那个医生的工作证是哪里来的。
这种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人,有他们自己的生存法则,少说少问,把事情办好就行了。
一个小时后,明哥找到杨父,“杨老板,医疗垃圾按说应该彻底销毁的,但是这里没有这个条件,我只能换成焚烧,您方不方便帮我找个废弃的盆子之类的东西?”
杨父看看他用塑料袋兜着的纱布什么的,不少都染了血,还有血腥味从袋子里溢散出来。
做了大半辈子的小吃店,血的味道,他还是很熟悉的。
看来,那个年轻人真的受伤有点重。
他从后厨找来一个有点脏的盆子,“这是我以前喂流浪狗用的,能用吗?”
“可以的,麻烦杨老板了!”明哥将盆子接走,蹲在廊下,小心的把“医疗垃圾”都给烧了。
杨母从窗户往外看了一会,见他这样谨慎,对他的医生身份添了些许信任。
夜里,大雨到了瓢泼的程度,房檐被拍打得响个不停,就连窗户都被雨水扑打得颤抖起来。
院里黑黢黢的,明哥趁着夜色,溜出了他住着的那间厢房。
先去了杨家父母所在的房间外,本想让这俩人睡的再沉一点,没想到却听到了一番谈话。
“老杨,我心里发慌,上次我这么心慌,还是小玉回来的那阵子。”
“别乱说!我看你就是晚上被吓着了,好好睡觉,睡一觉就好了。”
“我怎么就乱说了?小玉回来的时候,我就说她不对劲,是不是你不信我?要是你信我,后来也不会……也不会……”
说到这里,杨母忽然呜呜哭了起来。
杨父沉默了许久,声音沧桑的道,“是我没照顾好你们母女俩。”
“那些人到底是要从小玉手里拿走什么东西?”杨母困惑不解,声音里带着怨恨,“他们就不能上门来说吗?为什么非要坐那种事!”
这控诉,换来的是杨父一声长叹。
哭声渐渐停了,没人再说话。
明哥又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确定其他房间里都没住人,便去了泰勒他们所在的厢房。
杨青玉的生死仍旧不知,下落仍旧不明。
但是,明哥这趟墙角也没白听。
“有人找杨青玉要东西?”林之夏第一反应,就是叶斐然那个助理的死。
泰勒面色微微发冷,“东西不一定在杨青玉的手里,但是,肯定有这么一个东西,让某些人寝食难安。”
他们和明哥并不熟悉,哪怕是薄津煜介绍的人,也并没有直接就在他面前说出叶斐然的名字。
毕竟,如今在国内,叶斐然所代表的的不仅仅是财富,还有权势,以及各种各样的好名声。
他们两个不多问,明哥也是同样。
把消息告诉了泰勒他们,明哥说了他的想法。
“这个雨多半是要到后天才能停。我打算明天就和杨老板他们说,要去镇上医院请人过来。等出了镇子,我就绕个路回来,偷偷的去杨老板亲戚家看看。”
“至于杨家院子里的情况,就得林小姐多注意下了。”
他只有一个人,分身乏术。
林之夏脑子里灵光一闪,“明哥,你去看看杨老板的父母家。我今天看到他老婆去那边送饭,调查里不是说杨家奶奶很喜欢杨青玉这个孙女,几年没消息,老太太不可能一直这么冷,她肯定是知道什么的!”
明哥将这个事情记在心里,回到自己房间去睡下。
泰勒他们这边,林之夏看着泰勒脑袋上一圈圈的绷带,以及被用木板夹着吊起来的胳膊,这个造型真的是……
“想笑?”泰勒眼梢瞟过来。
“还好。”说完,林之夏就爆发出极端压抑的笑声。
虽然有大雨遮掩,但她也不能太放肆,万一被杨家父母听到她笑怎么办。
要么怀疑他们有问题,要么怀疑她要谋杀老公,二选其一,哪个都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