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义的命令一经传出,顿时在众将之中掀起了一片喧声。
“大人三思啊!”
“秦军一看就是早有准备,咱们这一入谷就是羊入虎口,自投罗网,正中秦军下怀啊!”
“冲谷之举,九死一生,便是冲过,咱们手中的兵力怕也得折损大半啊!”
陈义一手抓过一个嚎得最凶的千将,怒声道:“那你来告诉本官,如今我们该怎么做?”
“能怎么做?”
“那秦弈派人前来拦截,抱的什么心思你们还不明白吗?”
“他要将我等斩尽杀绝,彻底扫除!”
“只要冲过这犄谷,入得颍川,向颍川郡守借兵,定能再杀回秦郡雪耻!”
这一刻的陈义再不似之前一般,昏庸糊涂,见有着几人眼神飘忽,瞬间明白几人在打什么小心思。
屏退左右甲士,陈义冷笑一声:“尔等切勿忘记,尔等乃是世家出身!”
“那秦弈又是什么出身?”
“一个农家子!”
“他手底下的秦军都是些什么人?”
“都是被你们这些世家,还有本官,压得抬不起头,吃不上饭的农家汉!”
“本官落到秦军手中那是必死无疑,不过尔等嘛!”
“倒是可以赌上一赌,不过这要赌什么呢?”
“本官想想,哦,赌那秦弈有一颗仁心?不不不,对了,就赌他会不会为了得秦郡民心而翻世家旧账!”
在场千将闻言,脸色无不煞白一片,自家事,自家知。
要说整个秦郡,那倒不至于,但就说阳城百姓,十个人里有五个人,听到他们各家的名字后,都会狠狠的吐口唾沫。
再想想于秦郡流传甚广的:
“秦君天生重瞳,建秦起义伐梁,乃天命也!”
“济阴百姓,自发弃梁人为秦人!”
“大梁已朽,另立秦天!”
秦弈称王之心,已是人尽皆知。
灭几个世家便能得一城民心,这对一个想要称王之人来说,但凡有一丝犹豫,都对不起那称王野心。
一想到这儿,众人心中的一些小心思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若在之前秦军势微之时,与其交好,那万事都还有周旋的余地。
但自视甚高的世家又岂会交好之前泥腿子出身、毫无根基可言的秦军?
如今摆在他们面前的选择只有一个,那就是一条路走到黑,与秦军不死不休,
甚至可以说,此时已经不是他们要和秦军不死不休,而是秦军压根就不会放过他们。
“将军,这梁军怎么又装起乌龟了?“
李存孝没搭话,而是下令道:“传令下去,让大家都谨慎着点儿。”
“陈义那老小子准儿没憋什么好屁!”
“诺!”
目光俯瞰而下,李存孝心中有一股预感,自己之前为陈义精心准备的大礼,似乎马上就要有用武之地了。
“老小子,你可别让本将失望啊!”
“咱的万人将军,可就全指望你了。”
终于,让秦军等得望眼欲穿的梁军,动了。
上万大军涌动,凝结成一条一字长龙,朝着犄谷谷口方向,迅猛袭去。
“报!”
“梁军冲谷了!”
宛如平静的湖水突然沸腾,在场听闻梁军冲谷消息的秦军将士,脸上无不涌现一抹狂喜。
“哈哈哈哈!”
“这陈义就是本将的大贵人啊!”
“全军听令,使出你们平常吃饭的那股劲儿来,好好招呼本将的贵人。”
“要是谁敢怠慢,本将亲自赏他五十军棍!”
将令刚一传出,只一刹那,犄谷道上,数朵红梅惊艳绽放!
血气弥漫犄谷,落石坠地、滚木砸下,声声巨响盖过了梁军那无助的哀嚎和痛呼!
这是一场双方将士都没有真正碰面的交锋,但此战战况之惨烈,却是秦军建立至今以来的头一遭。
不过惨烈的是敌人,因为秦军在这次战争中扮演的是绝对的……屠杀者!
“姚武,带着你的人随本将前往谷口!”
“末将遵命!”
李存孝麾下千将姚武,立即领命召集麾下兵士。
李存孝正在调兵准备堵死陈义后路,那如今的陈义处境又是如何?
“快了!快了!”
“大人,前面不远处就是出口!”
陈义没有理会,因为此时的他已经将全身力气,都放在了两条大腿上。
此时的陈义不在中军,也不在后军,而是在前军的最前列。
此时此刻,面对着顶上秦军的落石、滚木,可没人会特意放慢速度,每人都恨不得多长出一条腿来。
那又是什么让陈义在养着一身肥膘的情况下,还能不拖身后大军的后腿?
“天不亡我啊!”
“秦郡,本官一定还会回来的!”
“秦弈,此间算你小胜一局,秦郡暂存你手,来日,本官要你连本带利的吐出来!”
是复仇的欲望,卷土重来的希望。
最重要的还是头顶秦军带给他的死亡威胁。
“将军,你说陈义待会儿会不会被气得吐血啊?”
犄谷入口处,一千秦军横刀林立,望向入口之处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渴望。
姚武想起在谷内留给陈义的那份大礼,嘴角就不自觉的勾起。
李存孝手提禹王槊,驻足遥望谷内,听到姚武的话,脸上浮现一抹古怪之色,内心暗暗为陈义默哀。
“估摸着那老小子也快到地方了吧?”
此时,身为两人交谈中心的陈义,也看到了秦军为自己准备的大礼。
“停止进攻!”
秦军非常合时宜的停了下来,礼都送出去了,总得让人仔细看一眼啊!
早死一刻不早,晚死一刻不晚,不差这一刻。
砰!
陈义眼中的光一瞬间没了,他坐了下来,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前方,打量着这份秦军送给他的“大礼!”
“没……没了?”
“路呢?”
“谷口呢?”
随着噗通一声,一位接受不了眼前事实的梁军千将无力的跪倒在地。
犄谷谷口还在,只是看着眼前那足有数人之高的巨石,谷口还在不在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这可是李存孝动用了近千甲士,紧赶慢赶之下,才备好的大礼。
论量,不可谓不重!
论形,不可谓不大!
良久,陈义缓缓起身,背影略显一丝佝偻、死寂。
“陈某死期将至,各位……自寻生路去吧!”
注视着眼前的这块巨石,它堵住的不止是秦郡进出颍川的要道,更是他陈义的生路。
回首自己这一生,除了对双亲孝顺之外,似乎就没做过一件人事儿!
背后捅好友刀子,强占其妻,为了前途,抛妻弃子,迎娶官家女。
官至一郡郡守之后,他又渴求能再进一步,进入朝堂,进入那权力的中枢,所以他又开始疯狂敛财,四处打点。
“当了二十年的秦郡郡守,葬在这儿,也不算是埋骨他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