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泠聚精会神地开着车,生怕一个不注意就粉身碎骨,说不定化成白骨都没有人发现。

忽然,一声闷响从后面传来,景泠稍微抬眼看了看后视镜,没看到大叔。她把车停下来,转身一看,只见大叔倒在那里,一动不动。

景泠推了推大叔,喊:“大叔!大叔……听得到吗?”

大叔依旧一动不动。

景泠皱着眉头看着大叔,挠了挠后脑勺。然后立刻搜索了最近的医院,导航去了哪里。

虽然导航只显示那家医院只有三十公里,但是半个小时过去了,还剩十公里。

这种路,她也不敢开快。终于,剩下九公里的时候车驶进了国道,景泠速度加到几近最快。十分钟之后来到了医院。

她提前给医院打了电话,一群医生已经推着推床在医院外等着了。景泠把车停稳,麻利地打开车门,医生护士也迅速将大叔抬进去。

景泠站在车前,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有怎么多事,早知道她就不送了。不过这些都是瞬间的想法,她现在只祈祷大叔没事。

一个护士走出来,问她:“你是患者什么人?”

“就……顺路的陌生人。”

“那你可以联系到患者家属么?”

景泠在车里找了一会儿,找到了大叔掉下的手机,打开,说:“我试试。”

“老魏……”

景泠赶紧说:“请问您是机主的爱人么?”

那边犹豫了几秒:“是,我是。”

“是这样的,您的爱人他晕倒了,现在刚送到……”她看了看医院的名称:“zy县第一人民医院。”

那边没有声音了,不一会儿一个女生的声音传来:“喂?”

景泠对着天空翻了一个白眼,不过她很清楚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又说了一遍:“请你告诉机主的家人,他忽然晕倒了,现在刚送到zy县第一人民医院,情况不清楚。你们赶紧来。”

“好。”那边说了一句话就挂断了。

大叔的女儿挂了电话,对旁边的男子说:“老爸现在在医院,你先照顾奶奶,我去看看。”

那男子很惊慌:“有大事没有?”

女孩只是说了一句:“还不清楚。我去借摩托看看,你不要着急。”

男子点了点头,女孩出去之后他掩面哭泣。

躺在席子上的老妇人虚弱地问:“怎么了……”

他安慰道:“应该没有什么事,阿妈,您先忍一下,阿兰回来之后就立刻送您去医院。”

老妇人只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景泠被小护士带到抢救室外,她无奈地等着。这个地方人少,医院里的人也少。

不一会儿医生出来了,对她说:“患者没有太大的问题,昏倒是因为低血糖加上急性肠胃炎,注射了葡萄糖之后应该马上就醒了。”

景泠点了点头,医生走过去之后还不忘提醒:“你去把费用交一下。”

景泠嗯了一声就走了。

路上她给大叔手机里备注“姑娘”的人打了电话。

“喂?”

“他低血糖晕倒的,现在只要醒了就没事了。”

“哦,好……”那边叹了一口气。

景泠交完费用刚回去,大叔醒了,他的女儿也来到了。

她把交费单放在床边,对大叔说:“你醒了那我就先走了。”

大叔很激动地叫住她:“你刚才不是说……要把我阿妈送到医院的吗?你……”

景泠皱了皱眉头:“医院的救护车不是……”

大叔说:“那种车不行……那是拉死人的……”

她的女儿制止道:“爸,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意这些。”

大叔一个劲地摇头:“不行……”

景泠对此真的很不能理解。

大叔的女儿跟着景泠出来,她先是说了声谢谢,然后说:“你刚才交的费用,我现在转给你吧……”说着就掏出自己的手机。

景泠忙制止道:“也没有多少钱,不用了。”

“要的要的。”

景泠拗不过她,只得调出了付款码,但是机器女声的那声“余额不足”瞬间打破了这个要强的女孩的所有自尊。她愣了一下,然后尴尬地笑了一下,说:“加个好友吧,我之后会还你。”

景泠答应了。

景泠一看她的昵称是“zz一枝花”。她说:“我叫魏金兰。”

“景泠。”

景泠只想快点出去。

她正要走,大叔一瘸一拐地出来,他倚靠在门口:“你说了要帮我的……”

魏金兰立马阻止自己的爸爸,说:“爸,你别这样……”

景泠内心虽然抗拒,但毕竟是刚才她亲口答应的,也就答应了他。

魏金兰叹了一口气,她是一个大学生,她接受过最先进思想的洗礼,她相信科学,但是他的两位父亲的迷信思想已经根深蒂固,她改变不了他们。

魏金兰劝了好一会儿大叔才答应自己先在医院。

二人开车出了医院,魏金兰就说:“我就在这里下车吧。我老爸他思想迷信,我去找救护车接我奶奶就好。”

“可是……”

魏金兰说:“没事,谢谢你送他来医院,我就在这里下车吧。”

景泠咬咬牙,回答:“没事,我答应了他的事,不做到也不是很好。这个导航老是带我绕圈圈,不然你指路吧。”

魏金兰也没有再说别的:“那我下去骑摩托,你跟着我。”

“好!”

魏金兰在前面骑着摩托引路,景泠就跟在后面,大约一个小时左右,两人来到了一处看起来很旧的帐篷前。

魏金兰下了摩托走过来:“你坐在里面就好。”

“好。”

不一会儿魏金兰和一个瘦弱的男子就扶着一个摇摇欲坠的老妇人出来。

景泠专心开车,把他们送到医院。

一路上老妇人不止一次说自己不需要治疗,让他们把自己放在家里,不要浪费钱。还说要魏金兰好好读大学,将来好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什么的。

说不震惊是假的,她发现这家人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困难。

送到医院之后男子先扶着老妇人进去,景泠叫住魏金兰。

魏金兰看着她,她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卡:“这张卡里应该还有点,先借给你。”

魏金兰先是一愣,然后掏出手机,给她发了自己身份证照片。说:“我把身份证照发给你了……”然后拿着卡走了。

景泠开着车出医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想:“萍水相逢而已,你管那么多闲事干嘛?”随后她甩了甩头,警告自己以后不能这样了。

不过对于她而言,那张卡只是闲置的而已,或者说相当于一两件奢侈品。

不过她不喜欢这样“善良”的自己。

景泠找了一件旅馆睡下。

之后她想要休息就在县城小城里歇息,想要去哪里就开车去,带着一些露营装备,感受自然,也让自己的内心平静。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半个多月。

这天她来到一片操场,先是烤了烧烤,然后一个人坐在火堆旁边,看着星星。

暖橘色的火光照在她的脸上,暖暖的,她从没有觉得自己与天空如此近过。

她看烧烤架上的烤鱼好了,拿下来,吹了两口气就咬下去。

忽然电话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她接了。

对方是个男生,只是说了一声“喂?”之后就没有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宁颂秋的声音传来:“过年之前回来么?”

景泠看着天上的星星,过了一会儿才回答:“你失忆了么?我们已经分手了。”说完就挂了电话。

她没有了看星星的兴趣,吃了烧烤就钻进帐篷睡觉去了。

宁颂秋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心脏仿佛被猛击了一下。

她把手机递给景晟,然后坐下,两手交叉。

景晟问:“她说什么了?”

宁颂秋只是摇了摇头。

“你要把这件事告诉爸爸么?”

宁颂秋依旧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景晟提醒道:“先不要说了吧,以老爸的性格,到时候可能会闹得很麻烦……”然后又补充:“主要是你麻烦。”

宁颂秋清了清嗓子,说:“春节前的那次实地,你就不要去了吧。过年嘛,回去陪陪景叔叔。”

景晟连忙说:“别!我一定要去,我爸不需要我,我只会让他生气。伤肝的。”

宁颂秋看了看时间,问:“晚餐有安排么?”

“约了人。”

“方群么?”

景晟点了点头。

“你去吧。”

宁颂秋瘫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就像是一场梦。

从记事开始,她就是福利院里一群小朋友中最格格不入的那一个。因为不好忽悠,所以工作人员也最不喜欢她。

十岁那年,一个自己并不怎么重视的儿童幻想作文的比赛让她脱颖而出,之后又接连参加了很多节目,其中一个关于脑力的节目之中她又脱颖而出。之后被景布良带回家,然后……记忆中的喜怒哀乐都有景泠的参与。

她也在思考自己对景泠的这种强烈的感觉是爱么?

距离景泠离开已经快一个月了,年关将近,思年之情更甚。

她处理了最后一点工作,回了家。更准确的说,是暂时住的地方。也许是从小没有家,所以她一直觉得有归属感的地方才是家。

她回到住处,发现门口有一个大箱子。

看收件人是她,于是带进去开箱,是一箱子新鲜水果。里面还有一张便签:今天刚去朋友的果园摘的,绝对新鲜。署名一个黄字。

她知道是黄鹂寄来的。

其实黄鹂一直对她都挺好,一方面是她真的挺喜欢宁颂秋,更重要的一点,宁颂秋智商再高,能力再强,也终究只是景氏的员工。

她打了电话,先是保姆接的,然后才是黄鹂的声音。

“黄阿姨,水果我收到了,谢谢。”

黄鹂和蔼地笑着:“不客气,都是纯天然的,随便用水冲一下就可以吃了。对了,你要是觉得不错的话再说,我让他们摘了给你送去。”

“嗯。”

“后天就是年三十了,你有没有时间回家吃饭啊?”

宁颂秋回答:“我可能出差回不来。”

黄鹂叹了一口气:“唉,你都好几年没陪我和你景叔叔一起跨年了。”

宁颂秋说:“等忙完这一阵子我再去拜访您。”

黄鹂笑道:“好,有时间了回家住段时间,也指导指导阿容。”

“好。”

“吃饭了么?”

“嗯。”

“那就先这样了,我还要出去跟姐妹聚一聚。”

“好,阿姨再见。”

景布良就在楼梯口站着:“是颂秋么?”

黄鹂转头:“是。”

“早点回来。”

黄鹂满脸笑意:“好。”然而一出门,笑意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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