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香小馆

两人走进店里，老板娘一眼认出上次付完钱忘掉手机的程羽落。热情上前招呼：“两位又来啦~吃点啥？”

“稍等我们看下菜单。”沈川扬抬手掀起形同虚设的竹帘，对程羽落道:“坐这里面吧。”

餐馆里划拳喝酒的男人们不在少数，有几个色胆包天的有意无意瞄着这对儿细皮嫩肉的金童玉女，对视一眼笑得猥琐。

“没想到你今天有空，”程羽落脱下外套放在置衣篮里，“过来找我挺远的吧？下次直接到这里来等我就行了。”

“没事，我下班早，班车刚好在你们场馆附近有停靠点。”沈川扬拿起一张热毛巾递了过来，“擦手。”

点完菜两人有一搭没一塔聊着天，

沈川扬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上次微信跟你说的，程阿姨那个事你还记得吗？”

“哦对…差点忘了。”程羽落思忖片刻，“可以，等这段时间忙完我自己联系我妈吧。”

“嗯。叔叔……联系上了吗？”

“没有，”程羽落笑笑，“我习惯了，他不接电话，但没换号码。如果他不想回来，我打电话也没用。”

沈川扬点头，“李爷爷最近恢复得不错，可能下周要出院了。这事我就不告诉他了。”

“谢谢你了，扬……扬。”程羽落还是不太习惯改口，“我要不，还是叫你弟弟吧？”

沈川扬叹气，“我俩就只能当姐弟了吗？”

“我跟着沈伊叫习惯了。”

“叫习惯了……”沈川扬笑着重复，抬眼道：“我都已经习惯叫你羽落了。”

空气变得有些暧昧，程羽落端起茶水往嘴里送去，被烫得脸皱成一团。

幸好此时服务员端着菜走了进来，麻辣鲜香的小龙虾在明晃晃的灯光下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程羽落抽出两支手套递给沈川扬，自己也仔细套上，望着小龙虾赞美道：“好久没有吃这么重口的小龙虾了。”

“北京没有吗？”

“北京的辣椒不太辣，味道也比较清淡。”程羽落小心抓起一只剥着壳，“那时候我朋友一有空就四处搜罗湘菜馆和川菜馆，每周休息那天就拉着我去吃。每次都要排好久好久，其实味道也挺一般的，但是能在北京吃到最接近川城口味的菜，已经觉得特别幸福了。”

“以后你可以每天都吃了。”沈川扬剥好虾肉放进她碗里。

“谢谢，”程羽落把自己剥好的肉也放进了他的碗里，“也不能天天吃，血糖血脂会爆表吧。”

“这么重视健康？”沈川扬看着她略显疲惫的脸色，“不过你昼夜颠倒的，好好休息才是第一位。”

程羽落无比赞同，“我昨晚3点才睡。以前是困得喝咖啡续命，现在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工作强度。”

“那你什么时候能休息？”

程羽落歪头想了想，“大概艺人没工作的时候吧，不过我是临时经纪人，等送走了两位艺人作息应该就恢复正常了。”

沈川扬端起茶杯，“那就祝他们早日出道吧。”程羽落忍笑举起茶杯与他相碰，“其实我运气不错，每次遇到的艺人都还挺好的。”

“你说上次那个男生？”沈川扬一脸怀疑。

“啊……他，他就是小孩，后面我跟他解释清楚他就没有生气了。”

“怎么解释的，说来听听？”

“嗯，就是你是我好朋友弟弟，我胃疼，你来送汤……”脑子里忽然浮现出那个猝不及防的吻，程羽落不由得涨红了脸。

“怎么了？”注意到她神色不对，沈川扬关切道。

“没，没什么，然后他就没生气了。”程羽落打着哈哈，“他跟你年纪差不多，从小家境好，所以占有欲比较强。”

“那你谈恋爱了怎么办？”

“我不会在带他的时候谈恋爱的吧，而且，我已经拉着他拜了把子。”

沈川扬忍不住想笑，“拜把子？”

“嗯，结为异姓姐弟，连茶都喝了。”虽然是咖啡，但是目的没两样。

“挺好的，这样他就不敢再乱吃你醋了吧？”

“嗯，他本来就挺好哄一小孩。”

服务员上完最后一道菜，小心拉上竹帘退了出去。

“那你觉得我是小孩吗？”

沈川扬突然问道。

“你……？”程羽落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一时语塞。

“你对我好，是不是因为我姐姐？”

“当然不是了。”程羽落心想这题我会，“你帮我这么多忙，我本来就很感激你。”

“就没有别的了？”

“你到底想问什么呀？”程羽落放弃挣扎，心想反正这一天迟早也要来，反问道：“不会是想追我吧？”

这下轮到沈川扬语塞，他没想到程羽落这么容易看出了他的心思。

还是说自己表达得太明显了

“我，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程羽落无语，这难道很难看出来？

但她还是好心给了对方一个台阶。

“我开玩笑的，而且你应该也不缺女生追吧？”

“嗯……也没……”沈川扬支支吾吾，“我就是单身习惯了。”

这大概是真心话。

他还没做好准备给眼前这个女生可以依靠的承诺，即使爱意早已难掩，

但一个还没转正的心外科实习医生，怎么配得上见惯了风花雪月的程羽落。

“没关系的，慢慢来。”

程羽落笑着宽慰，“等你长大就好了。”

不仅是年龄的增长，是心智的成熟，变成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大人。

半小时后，手机震动，程羽落接起电话。是楚丞打来的。

“你那边吃完了吗？”

“差不多了，怎么了？”

楚丞道：“你那边怎么这么吵，我过来接你回酒店。”

“不用，我自己打个车就行。”

“啧，还是不是我姐了？”

这时候拿姐弟情谊当做借口，程羽落心想真有你的。

只隔着一条街，一边是富人玩乐的奢靡商圈，另一边是脏乱市井的民间小巷。

程羽落劝阻道：“这边比较乱，路也不好找，你直接回去不用管我。”

“那我就更不放心了。”楚丞固执道：“你要不跟我说，我就开着远光灯放个喇叭在路上找你。”

程羽落想象了一下画面，叹气妥协道：“你真是个祖宗，万民街第一个路口等我，可以吗？”

楚丞心满意足挂掉电话。

“那个弟弟要来接你？”

“嗯，我去付钱，你等我一下。”

沈川扬制止道：“我付了。”

“什么时候付的？”程羽落怀疑自己记忆出现问题。

“你接电话的时候。”沈川扬拿出外套递给她，“先把衣服穿上吧。”

他绅士地掀开竹帘防止程羽落碰到头，那些猥琐和不怀好意的目光又纷纷聚拢过来。

外面刚下了下雨，青石板路有点湿，腐臭的霉味在空气中若隐若现。

两人并肩慢慢走着。

沈川扬低头，看到几滴肮脏的泥水溅上了程羽落漂亮干净的高跟鞋。

他拿出纸巾拉住了女孩，半蹲下身帮她擦拭干净。

余光瞄到身后跌跌撞撞的身影，是饭馆里喝烂醉的几个小青年。

得尽快离开这里，他心里想着，有些唐突拉住了程羽落的手，加快了脚步。

程羽落一头雾水，小心问道：“你怎么了？”

“后面有人跟着我们。”

两人走出了小巷，尾随的人并没有停止。

“前面的美女，你等等！”

四周人员稀疏，程羽落有些紧张地抓紧挎包的肩带，

“别怕，”沈川扬安慰道，“你先走，我拦住他们。”

“那怎么行，他们喝那么醉，打你怎么办？”

“200米有个保安亭，我把他们往那边引。”

“好，好吧。”程羽落声音发抖，“那你不要跟他们起冲突，要是不对劲就跑。”

“嗯，你快走。”

一阵喇叭伴随着明亮的远光灯直射过来，程羽落抬手遮住眼，跑车一个漂移旋到两人跟前。

车窗下落，露出楚丞帅气张扬的脸。

“干什么你，拉拉扯扯的。”

沈川扬下意识松开了手，却被程羽落一把抓住往车里塞。

“你快进去，我们一起走。”

楚丞黑着脸：“？？”

跑车在长江大道上疾驰，

“所以为什么非得去那种地方吃饭？”

“别说了，下次不会了。”

程羽落心有余悸，“你也没什么事，要不把我朋友送回家吧？”

“你当我滴滴呢？”楚丞不满道：“起步价100。”

“……你怎么这么财迷！”程羽落气得直翻白眼。

“没事，找个路口把我放下就行。”沈川扬面无表情，硬邦邦道：“今天谢了。”

真是一点也不像感谢人的样子。

程羽落被两人敌对的气氛搞得抓狂。

“你家在哪，导航出来给我。”楚丞突然冷不丁开头道。

程羽落见他松了口，急忙拿出手机翻找，“我来，我来搜。”

回到酒店已经是深夜11点，车库停好车，楚丞伸手道：“115，记得微信转账。”

程羽落无语又想笑，转身往电梯走，留下一句先欠着。

刚走两步，手忽的被一支温热的大手包裹起来，她愣住回头，“你干嘛？”

“朋友都可以随便牵手，弟弟应该也可以吧？”

楚丞一脸得逞，把程羽落的手踹进口袋自顾自地往前走。

太犯规了，程羽落抽不出手，只好任由他牵着。

抬头能看见少年棱角分明的侧脸和上扬的嘴角。

他看起来很开心，程羽落想。

心脏没由来的突突直跳，她慌忙摁下那份不应该存在的悸动，直到它慢慢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