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游泳队成员们在完成三千米长跑后回到体育馆，稍作休息，紧接着又开始做腹部肌肉的核心训练。
彻底做完张教练不断叠加的几项运动，十来个高大男生已经累得趴地上，临近完成任务，他又加了五组卷腹。
偌大场馆内瞬间回荡大家的哀嚎。
刘加毅叫得最惨，也挨骂挨得最凶，整个队里就数他偷懒多。
张教练看他就来气，等大家做得差不多，单独拎了刘加毅去操场跑圈。
其余人拿上东西陆续离开体育馆。
周城也在收东西，但动作明显慢了很多，贺训扭头看他：“你不走？”
周城卷起衣摆擦了擦满脸汗水，迟疑着说道：“我……和程溪还有事。”
他眼神已经不自觉飘向体育馆的门口，背着大提琴的程溪正站在那里，入口走廊的顶灯冷光铺在他周身，像淡淡月光笼罩着他。
贺训没多问，点了下头，就跟其他队友一起出去，路过程溪身边时，侧目看了他一眼，程溪轻轻点了头。
两人擦肩而过。
等走远，贺训又回头看了眼体育馆，见周城和程溪已经不见人影。
而体育器材的健身室。
周城手里拎着毛巾和一瓶矿泉水，室内有中央空调，他穿的短袖及长款运动裤，
这会儿额头浮起一层细密的薄汗。
他有一多半是因为紧张。
看腹肌这件事对他有阴影，上次在车里给程溪看，结果直接把他看硬了，今天程溪居然又要看，到底看点在哪里，程溪怎么那么喜欢看？！
最关键是自己，面对这种奇奇怪怪的要求，还特么鬼使神差地同意了！
别问，问就是后悔。
周城现在特别想反悔。
上次有方向盘挡着，车厢又暗，程溪可能看不清，但这次……
“程溪，要不……”
周城单手抄兜，手背碰了下鼻子，“要不今天先——”
程溪放下大提琴转身，那双清凌凌的丹凤眼看着他，眉心轻蹙，苍□□致的脸蛋漂亮得令人晃神。
“你不愿意么？”
程溪声音低低的，他微垂着头，露出脆弱纤细的肩颈，从周城视野里能看见他轻轻颤抖的睫羽。
好像如果周城承认这句话，那双漂亮丹凤眼里会浮现令人心痛的难过。
话到嘴边，周城又硬生生地改了口：“没有的事，可以看，我没关系。”
程溪语调轻缓道：“其实我很羡慕你有腹肌，但不知道怎么练。”
周城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等会儿我教你。”
“谢谢你。”
程溪微微浅笑，眉眼有一丝弯起的弧度。
周城偏开脸，低头拧瓶盖：“……不客气。”
他俊脸写满忧心忡忡，心里只盼望程溪等会儿看两眼就赶紧完事，更盼望自己兄弟别在这时候掉链子，不然他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
程溪看着满室的器材，“哪个更适合做腹部训练呢？”
周城喝了口水，随意指了下某一个器材，其实也不是随意指的，他避开会让自己尴尬的器材。
程溪似乎对这些不太懂，点了点头，走到器材边：“现在可以开始么？”
“……可以。”
周城深呼吸一口，放弃心里的挣扎，把矿泉水搁地上，熟练地躺上器材，刚酝酿好撑起身，准备开始做卷腹。
他耳边倏然响起程溪清越明朗的嗓音：“你可以把上衣脱掉么？”
蓄起的核心力量霎时散了个干净。
周城一下倒回去躺着，满脸惊诧地看着程溪，仿佛不能理解他那句话。
程溪善解人意地解释：“你别误会，脱掉衣服的话没那么热，我只是提议，你不想的话，也没有关系。”
看腹肌就算了，怎么还脱衣服看？！
这题简直超纲了！
周城嘴巴动了动，一时间没想到该怎么开口，又该说什么话拒绝。
因为程溪的表情实在太正经了，倒是扭扭捏捏的自己反而显得很奇怪，不像个正常直男。
见他迟迟不回答，程溪又很抱歉的说：“是我让你为难了，你别介意。”
“你不脱也没关系的，不过你好像出了很多汗，你不热么。”
程溪声线偏清冷，没有丝毫甜腻，却无端带了点钩子，叫人心里痒酥酥的。
“没事，我……还好。”
周城艰难说出几个字，长久的思想斗争最终敌不过程溪那一瞬的低落神色。
尴尬死就尴尬死，横竖也就这一次。
他熟练地自我安慰，抹去额头不断冒出来的热汗：“也、也可以脱衣服。”
程溪轻轻一笑，“嗯。”
面对程溪看来的目光，周城不由生出一点莫名的羞耻感，仿佛整个人被扒光扔程溪面前般，让他看了个透彻，他突然有点后悔，后悔来健身室，但凡在操场，他也没这么不自在。
他面颊一热，闭了闭眼，强忍着心底翻涌的尴尬情绪，把那件黑色t桖脱掉，露出浑身腱子肉的强壮身体。
健壮完美的倒三角身材比起在车厢里那次，更直观地展示在眼前。
程溪眼睛微微眯了下。
很不错。
周城摸了摸鼻子，没敢转头看程溪，只说了句“我开始了”，就开始闷头做卷腹，想靠运动转移注意力。
实际上他也确实靠卷腹摈除杂念，心里默数数字，不去想旁边坐着的人。
12，13，14，15
……
28，29
30——
默数在熟悉的柠檬薄荷的淡香靠近那瞬间，戛然而止。
周城猛地睁开眼睛，惊讶盯着站在近处的程溪，浑身霎时绷紧，像只警惕得弓起腰身的大型猎豹。
“你、你干什么？”
程溪也很诧异他的敏锐反应：“你出了很多汗，要擦么。”
周城呼出一口气，看着程溪。
程溪手里捏着他放旁边的毛巾，手指纤细清瘦，又骨节分明，比那张新毛巾还要干净雪白。
他丹凤眼底清清冷冷，没有丝毫多余情绪，更没有尴尬，仿佛他真的只是很关心地问了一句而已。
这条毛巾是新买的，他刚擦过汗，有些濡湿，现在被程溪拿在手里，周城呼吸不由停滞了几秒，好像被捏在手里的不是毛巾，而是他的心脏。
他感到从未有过的羞耻与尴尬，可偏偏又不能说什么。
“这里空调温度太高了。”
周城喉结不禁轻轻地攒动了下：“做完运动，等一下我自……”
他陡然吸了一口冷气，腹肌几乎瞬间如琴弦般绷紧起来。
周城头皮简直都快炸开了。
因为程溪细软的指背在他腹肌上面轻轻蹭了下，沿着肌理很细微地滑过。
仅仅只有一下，那块皮肤却像被火烧般滚烫，叫他浑身火气都不受控制地往一个位置蜂蛹而去。
“你别动！”
周城极其紧张又慌乱地喊了声。
程溪不解地看他，指背上还沾着晶莹的汗液，“抱歉，我只是看你汗水快弄湿裤子了，想帮你擦一下。”
他语气很平静，但每说一个字，周城耳根子就加红一分。
直到红得不能再红，周城忍不住抓过他手里的毛巾，粗鲁又迅速地擦干净腹部，人也翻身起来。
“我、我去下洗手间！”
丢下这句话，周城抓起衣服直奔洗手间，他走得太快太急，出门时，差点撞上健身室的玻璃门。
程溪嘴角不禁轻轻勾起一点弧度。
他又垂落视线看了眼指尖，触感真不错，跑得这么快，是怕被看见不对劲么。
这个周城真是有趣。
体育馆洗手间内。
周城非常不平静地坐在隔间，双手抱头，视线落在危险的三角区域，目光震惊又崩溃，整个脑子都嗡嗡地响。
他的心跳很快，快得仿佛要在胸腔炸开。
但凡刚才晚一步离开，程溪肯定能看见他已经支棱起来了。
不，不是肯定。
说不定已经看见！
周城感觉自己要裂开了。
这辈子为数不多的几次社死全栽在程溪这里，他恨不得连夜打包跑去火星。
不过……
哪怕周城脑子再迟钝，他也意识到现在的自己很不正常，不管是被触碰的反应，还是面对程溪时不自觉的慌乱。
程溪只是轻轻用指尖擦了下，甚至什么过分举动都没有，他就直接起立，没有比这更有说服力的东西。
——他可能是个gay。
不，得把“可能”两个字划去。
当了十九年的直男。
周城今天忽然得知自己可能是个gay，并且喜欢男人。
草。
这特么也太玄幻了。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就弯了，男生硬梆梆的，根本没有可喜欢的点。
这时，脑海里不禁想起程溪的手。
很柔软细腻，被指尖撩过的那块皮肤现在依然很烫。
情不自禁覆上去那块皮肤，发觉自己在做什么，周城涨红脸，又飞快地拿开手，在心里大骂了声“变态”。
原本精神的好兄弟因为这点插曲，又变得更加精神活跃。
照现在这种情况，根本没法出去。
周城迟疑瞬息，拿出手机给程溪发微信，找借口让他先走，接着看了眼大兄弟，闭着眼把手放上去，开始diy，为快点结束，他又戴上耳机，点开刘加毅先前发给他的视频。
黏腻的声音在耳边一直响着，他却没什么感觉，甚至越看越觉得索然无味，可偏偏他的好兄弟还特么贼活跃。
周城皱起眉头，犹豫要不要尝试搜索一些钙片，忽听外面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紧接着程溪清越嗓音响起。
“周城，你在里面么？”
周城听到他声音，惊得一分神，不小心扯到，顿时嘶了口凉气。
程溪脚步声立刻走近：“周城？”
周城抿了下嘴唇，连忙喊停他：“别过来，我、我没事。”
“那个，程溪你要不……先回去吧，我过会儿出去再走。”
“你嗓子很哑，是身体不舒服？”
“呃……有点。”
程溪没有再说话。
外面许久没有动静，周城呼出一口热气，以为程溪已经走了。
他小心戴好耳机，手握上去，正要继续解决个人问题——
“你是不是硬了？”
周城手掌猛地抖了下。
他睁大眼睛看向隔间的木门，面颊火烧般红烫，耳根子也是通红。
下颌线绷紧，他一个字也不敢说，甚至都不敢大声地喘出气。
脑海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句话。
靠！程溪他什么意思？？！
没有等到他的回答。
程溪清清淡淡的声音再度响起：“需要我帮忙么？”
周城：“！”
刘加毅和贺训几个人正在宿舍打游戏，刚吆喝点外卖吃。
寝室门突然被打开，周城旋风般冲进来，什么也不说，把东西往自个儿床上一扔，一脑袋扎进浴室。
没两分钟，他们见周城浑身湿气地出来，板着张俊脸，神色凝重，眉头更是深深紧拧，好像遇到了什么大事，他抓起床边的羽绒服，拿上手机又风风火火出门。
整个人来去匆匆。
刘加毅：“？？？”
其他人：“？？？”
刘加毅问：“他咋了？”
其他人摇头，表示不知道。
只有贺训抬头看了眼寝室门方向，神色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