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周城端着两杯热饮从便利店出来,从车窗给程溪递去一杯,然后再绕到驾驶座,弯腰坐进去。

程溪浅抿温热的咖啡,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

周城有一点不敢看程溪,主要是他心虚,怕程溪真的向他投来异样眼光。

其实他昨晚真不是故意要硬的,他平时没有diy的习惯,也不参与队友们有色讨论,所有精力都放在了游泳上面,让他在这方面没有一点点预警能力。

他觉得是自己接触异性太少,又刚被男生表白,引起很多连锁反应。

再加上车厢狭窄的空间实在太暧昧,程溪又长得太好看,唇红齿白的,以至于青春荷尔蒙突然大爆发……

因为昨晚刘加毅那几句话,周城自省了一整晚,折腾到六七点才勉强入睡,也没睡多久就让出门的室友吵醒。

于是他干脆不睡了,洗漱换身衣服,出门运动,在操场跑完五千米觉得不够,又拿车钥匙出门,准备去滑雪场,再消耗消耗精力,以防今晚再失眠。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昨晚一夜没睡好,导致精神不济,出来后没留神,跟直行的网约车剐蹭,索性问题不大,拍照记录,之后再报保险就行。

就是对方搭载乘客是程溪这点,让周城没预料到。

说实话,他刚看见程溪时,还挺高兴,但随即而来的回忆又让他陷入尴尬。

他既怕程溪提昨晚那事儿,又怕他装作没看见不提。

“你怎么不喝?”

程溪的问声在旁边传来。

周城回过神,“我不渴,等下再喝。”

程溪“嗯”了声,手里捧着咖啡,寒风里冻得苍白的双手渐渐变得粉嫩。

周城把咖啡放在杯架,边启动汽车边随口问:“我先送你去白鹭园,不过难得是周末,你不出去玩么?”

他其实想问程溪去白鹭园做什么,看起来不太像回家,但又觉得这么问不太好,转而问了别的。

谁知程溪没回答,反而把话题抛回:“你喜欢周末出去玩?”

“也还好,平时训练量大,教练偶尔也会让我们周末出去放松一下,或者每次比赛回来组织团建。”

“嗯。”

程溪抿了一口咖啡,没再说话。

周城发现自己的问题不但没答案,反而像在自问自答。

白鹭园距离他们所在地不远,过去十多分钟,很快就到了。

周城帮程溪从后备箱拿出大提琴,程溪接过来背好,礼貌地说了声谢谢,又重又大的琴衬得他更清瘦单薄。

程溪刚要离开,周城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喊住他。

程溪疑惑地回头看他:“?”

“你几点走,我接你一起回学校吧。”

周城摸了摸鼻子,“我就在这附近的滑雪场滑雪,你如果要回景苑,我来接你,我们可以一起走。”

周城有些忐忑的等着答复。

程溪态度很可能昭示昨晚他看没看见那个,所以周城心里还是挺没底的。

“好啊。”

程溪提了下乐器肩带,神色依旧淡淡的,看不出情绪,他说:“我五点半左右结束,微信联系你。”

周城心情顿时拨云见日,咧嘴笑出一排白牙,整个人瞬间精神起来。

“我等你!”

程溪背着大提琴到目的地时,他的学生正在卧室打游戏,打得热血沸腾。

少年非常随性地盘腿坐地上,穿了身睡衣,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里的怪兽,手里熟练操作手柄打怪。

程溪放下大提琴,“商逸,来上课。”

商逸回了句“马上就来”,然后继续在游戏海洋奋战,程溪看他头也不抬,微微皱了皱眉,转手拿出手机。

商逸余光瞥见,吓得立刻扔飞手柄,跳起来阻止:“别别别,咱们有事好商量,千万别给我妈打电话!”

程溪看他:“上课。”

商逸迅速坐到自己该坐的位置,老老实实拿出他的大提琴和琴谱,看看没什么表情的程溪,准备开始上课。

程溪也拿出大提琴。

两节课的课程不长,结束时不到五点半,程溪拿手机给周城发了个微信,周城很快回复说马上过去。

程溪刚放下手机,就听旁边的商逸说:“程溪,我妈过几天回来,她让我跟你说一声,到时候你过来一起吃饭。”

程溪点点头:“我知道了,姑姑哪天回来,你提前跟我说一声。”

“还有一件事……”

商逸观察着程溪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我期中考试成绩快出来,我妈看见我成绩倒数,怕不是要打断我的狗腿,我到时候能不能去你那里躲两天?”

程溪背好大提琴:“不行。”

商逸哭丧脸,“我好歹是你半个亲弟弟,你居然见死不救!没天理啊!!”

程溪直接无视,转身出了卧室,根本不理背后哀嚎的商逸。

商逸:“……”

滑雪场。

周城正被女生要微信时,程溪的微信就弹了出来,他拿出来回复,女生误以为要扫二维码,赶紧把手机递来。

周城:“……”

周城避了下,“抱歉,我不加陌生人。”

女生有点遗憾,但又不太甘心的问:“那你有没有女朋友?”

周城摇头,“没有。”

女生眼神变得奇怪,“……那男朋友?”

周城:“???”

周城的停顿反而让女生误会,她表情瞬间变得格外复杂。

女生没有再纠缠,转身匆匆走回自己同伴身边,只是远远的还能听到她带着美丽中国话的声音。

“靠,又是弯的,老娘真是无语!”

“姐妹你这湾仔码头的名号简直名不虚传,可太神了,下回帮我也看看。”

一行人渐渐走远。

周城没去听别人在说什么,到雪道旁边,认真回复程溪,然后去滑雪馆把衣服换回来,开车到白鹭园接程溪。

他比预估时间早到,程溪还没出来。

周城边等人边刷朋友圈,正好刷到程溪昨夜发的动态,没有任何配图,只简单发了两个文字——

【期待】

期待什么?

周城不由好奇了下。

他点进程溪朋友圈看,发现程溪几乎不发动态,所有动态加起来不足十条,而且程溪的头像也很简单,是一张蔚蓝大海的远景照片,天水一线。

很像程溪这个人,清清淡淡的。

周城退出微信抬头看,远远瞧见程溪从小区门口出来,他立刻启动引擎,心情爽朗地朝着那边开过去。

临近时,周城才发现程溪后面还跟着一个高大男生,对方紧紧地跟在程溪身后,双手正拽着程溪乐器包的调节肩带,而程溪那张白净脸蛋冷得不行。

周城得出结论:程溪被欺负了。

这边白鹭园别墅区入口,商逸正死皮赖脸地拽着程溪乐器包,“哭”着求他过段时间收留自己几天。

“好哥哥,好溪溪,我的好大哥,你就可怜可怜你弟弟我吧,难道你忍心看我流落街头么——”

“卧槽你谁啊?!哎哟疼疼疼!!”

程溪刚听见商逸直嚷嚷地喊疼,背后拖力就消失了,他回过头看,自己和商逸中间站着一个很高大的身影。

对方以一种绝对维护的姿势将他护在身后,隔绝商逸靠近的可能。

而商逸本人被周城单手反拧胳膊,别在背后,全方面被压制住,嘴里又是喊疼又是喊哥哥救命。

程溪:“……”

周城盯着商逸:“你为什么欺负他?”

周城压低眉眼时,显得眼神格外的凶戾,很不好惹。

商逸秒怂:“我、我我没有啊。”

周城目光危险,“我看见了。”

商逸:“???”

商逸可以说是一头雾水,满脸写着“你在说什么鬼、我怎么听不懂”。

周城还想说点什么,问清楚情况,一只细白清瘦的手倏然伸来按住他的动作,动作很轻地覆盖在他手背。

肤色和大小都差异极大的两只手重叠,周城目光不自觉地被吸引。

程溪的手又细又白,骨节清晰,指甲修剪得很圆润,整只手的皮肤看着跟白瓷似的,很清透细腻。

薄薄皮肤下凸起一丝丝青筋,尤其在他深色手掌的衬托下,更显得程溪肤色苍白漂亮。

心脏猛地重跳了两下。

周城觉得自己从手掌到胳膊仿佛划过了无数细微电流,整条手臂都麻了。

被程溪触碰的皮肤,更是火烧火燎。

程溪没有多停留,轻轻拨开他的手掌,将嚷嚷的商逸救了下来。

商逸跟泥鳅似的滑到程溪背后,揪着程溪的衣摆,怂嗒嗒的缩起来。

程溪微微蹙眉,拍开他爪子。

商逸:“……”

周城缓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

程溪解释说:“这是我堂弟,你误会了,他没欺负我。”

“哦,是你弟弟啊。”

没被欺负就行。

周城心里这么想着,手也习惯性地抄进裤兜里,等手背贴到大腿,他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火速地将手拿出来,仿佛自己的手是什么烫手山芋。

程溪刚才碰过他的手背,而他的手又贴到了大腿上……

一时间周城不光觉得手背烫,连大腿挨着裤兜的地方也有点发烫。

他人生首次无比的庆幸自己皮肤黑,不然程溪一定会看见他脸红,那得多尴尬啊。

“周城,你怎么了?”

程溪忽然很关心地注视他,那双丹凤眼的目光清凌凌的,像含着雨水的海棠花,“你的耳朵好像很红。”

周城:“……”

草。

周城立刻伸手大力地搓了搓耳朵,“冻的,是冻红的,今天温度太低了。”

程溪微微弯了眸稍:“嗯,今天温度的确很低,比较冷。”

目光对视,周城脸色顿时显得更窘,他莫名有种被程溪看穿的感觉,可仔细看程溪神色,又觉得好像没有。

或许是自己的错觉。

程溪又说:“既然冷,那我们走吧。”

周城狠狠点头。

程溪让商逸回去,自己则跟周城坐上车回学校。

汽车行驶一段距离。

程溪提出回请周城吃饭,周城迟疑了短短瞬间,还是点头同意。

两人去了一家连锁的汤锅店,可惜去的晚没有包间,服务员安排他们坐在靠窗的隔间,落地窗外是一条挂满彩灯的江河,夜景很漂亮。

晚餐结束后,周城先去停车场开车,程溪在前台拿到停车卡,下楼等他。

电梯到四楼时停下,梯门展开,外面站着的两个人看见程溪在里面,不由得愣住,尤其正准备跨进梯厢的那个。

楚峥目光微亮了一下,很快又镇定。

他若无其事地走进电梯,和程溪并肩站在一起,跟在他后面的男生进来后,偷瞄了眼程溪,然后又看看楚峥。

梯厢里非常安静,谁也没开口说话。

半分钟过去。

电梯“叮”地响了声,两片薄钢门打开,程溪走向出口。

突然有人横手拦住他的去路,紧接着旁边的男生被猛地推出去,电梯门也被按下关门键。

楚峥声音在背后响起,低沉又暗哑。

“程溪,我们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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