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震天本意是将人放在谷外疗伤,可覃琴伤得太重,他怕不在眼皮子底下照看着,会出什么差池,只得带着她回了血花谷。

覃琴昏迷了一天一夜。

待她醒来后,甄震天正在一旁的书桌旁看书。

他早已将一身的污血洗净,穿着宽松的衣裳,坐在灯下静静地翻看书本。

不同白日那一身武者的打扮,此刻的他更像一位肆意慵懒的书生,有种不问世间事事,只顾自己逍遥的洒脱感。

覃琴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一时间失了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甄震天转过头来,发现她醒了,便放下书本,上前问道:“盯着看什么呢?”

覃琴心里难为情,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一个年轻男子失了神,失神不说,还被当场抓包。

她快速地回神,若无其事地说:“发呆而已。”此时内心早已乱成一团麻。

“我让人给你备了吃的,这就端进来。”说些,甄震天便转身朝屋外走去。

他备的吃食很简单,却很适合重伤久睡的人。

覃琴吃了个干净。

而后,她问起鬼巳的事,甄震天说让他给跑了,覃琴多少还是有些内疚。

甄震天为了安慰她,将她的伤势告诉她,希望她能乖乖配合医治,才能快些回去。

覃琴这才想起自己同师兄妹们走散的事,刚要起来,却眼前一黑,差一点栽倒。

甄震天扶住她,说他会找人替她将消息传回师门,她这才稍稍安了心。

而失踪了两三天的覃琴让整个葵元派慌了神。

覃掌门表示若是能找到她女儿覃琴,定有重谢。

可覃琴就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没有任何音讯。

一连几个月下来,凡是知道这件事的人都说覃琴一定遇难了,而覃掌门却依旧抱有丝丝希望,所以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此事。

而旁人帮忙找覃琴的那份心思,也在传闻她早就香消玉殒的时候,渐渐消停。

在血花谷内养伤的覃琴并不知道血花谷外的一切,甄震天也将这事瞒得很好。

看着覃琴一天天好转,他也焦躁不安。他一直瞒着自己的身份,瞒着覃琴养伤的地方,而她现在好得差不多了,也到了该送她回去的时候。

他却不知如何开口自己一直都在骗她。

这几个月的相处下来,他有种说不清的情愫,既希望覃琴快点好,整天活蹦乱跳,又希望她永远别好,整日和他呆在血花谷。

这日,甄震天正在书房处理事务,覃琴便端着一盘点心近来。

他看着覃琴,便再也没法专心处理事务。

覃琴见他烦闷,说道:“累了吧,吃点点心,这是我刚做好的。”

甄震天起身到她身旁坐下,却没有伸手拿盘子里的点心。

覃琴见他忧虑,问道:“怎么了?”

相处几个月,两人早已同朋友般友好。有时甄震天一时拿不定主意的事务,还是覃琴帮他定下的。

这一次,覃琴以为他又是遇见了什么举棋不定的事。

“无碍,”甄震天顿了顿,还是开口道:“你身子好些了吗?”

覃琴也正想和他说这事,她想回家了,“好多了,这些日子谢谢你。”

甄震天心不在焉地说:“好了就好,好了就好。”

覃琴见他神情落寞,问道:“你怎么了?”

甄震天别开脸,鼓起莫大的勇气,说:“其实,我有话想对你说。”

覃琴顿时红了脸,娇羞地低下头,等待他说话。

过了半晌,她才听到他说:“我,其实我,一直都在骗你。”

覃琴皱着眉抬起头看他,眼里都是疑惑。

“其实,我并不是你们口中的正经人。”他接着说。

覃琴听着这话,神情更加疑惑。

她在这里几个月,虽说同甄震天住一起,但一直都是各住各的,他对她也没有任何逾越之举,除了她听说她昏迷的那一晚,他照顾了她一夜。别的时候,他正派得不能再正派,跟和尚差不多,不夜不归宿,不酗酒,也不和女子多说一句话。

“这里其实是你们口中的魔窟。”

直到甄震天说出这句话,覃琴的脸色才从疑惑变为难以置信。

“魔窟”二字,对于在名门正派的她来说,就是血花谷,就是恶人的家,就是他们的敌人!

覃琴难以置信地站起来,死死地盯着他,仿佛看不透,也不愿看透,不愿相信。

她的反应在甄震天的预料之中,他没有说话,等着她做出反应,他已经做好准备。

覃琴站着的身子晃了晃,藏在袖中的手握了握。过了许久,她才轻声说道:“我来是要告诉你,我要回去了。”

“以后,我们便是,陌路。”覃琴说话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她的平静,让甄震天一整颗心都摇摇晃晃,静不下来。哪怕她恨他、骂他、用剑指着他,说要杀他,他都能接受,可她这般平静,他更加不敢看她。

覃琴说要,慢慢走出甄震天的书房,与前来汇报事务的下属撞上。

下属见她没有往日的活力,有些意外,不过此时谷外发生了大事,他忙着给谷主传话,顾不得其他。

覃琴回到自己屋里,正打算收拾包袱,却发现,她没什么可带走的,除了这几个月与甄震□□夕相处的回忆。

从小她爹就教她,正邪不两立,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消灭干净血花谷的人。

而她却对血花谷的人生了情,在这里生活的几个月,她甚至觉得这里仿佛世外桃源,一切都是那么平静美好。

但,她始终是葵元派的人,是她爹的女儿,她要回去。

她收拾了一下,旁人看不出她方才难过过。一边询问路人,一边朝着出谷的地方而去。

谷口处聚集了许多血花谷的人每个人脸上神情都格外凝重。

覃琴见到了人群前方带队的甄震天。

为避免见面的尴尬,她躲了起来,跟在队伍后方一同出去。

出了谷,她才知道,她爹集合了各大门派围剿血花谷。

借口是,血花谷护法甄震天杀了他女儿覃琴。

她不想甄震天背负这个罪名,慌忙站出来为甄震天说话。

“爹!”覃琴的声音在嘈杂声中响起,覃掌门一眼就看到了朝思暮想的女儿。

父女几个月不见,覃掌门激动得眼泪都快流下来。

询问了覃琴的情况后,对这众人发令,“杀!”

就算知道覃琴还活着,他此刻也不可能让大家退回去了。在没见到覃琴之前,他也默认鬼巳的话,覃琴被甄震天带走,不死也命不久矣。

更何况,他不过是借这个事,组织各大门派围剿血花谷,若是成功,各大门派将以他为首。

还不等覃琴反应过来说一群人便将甄震天围住,那日甄震天满身是血的惨相又浮现在她面前。

她慌忙上前组织,却被覃掌门拦住。

她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甄震天败于各大掌门之手,大家欢呼雀跃地涌进血花谷。

覃掌门也跟着队伍后面进入血花谷,捉拿谷主。

覃琴所有心思都在重伤的甄震天身上。

她浑身是血的甄震天抱起来,哭得梨花带雨。

“别哭了。”甄震天想抬手帮她擦掉眼泪,却发现自己满手是血,只能将抬起的手又放下。

覃琴却什么也不说,只一个劲地哭。她第一次感觉到无助,面对心爱的人的死亡,她什么也做不了。

甄震天轻轻推开她,“走吧,让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他们俩本就是对立面,在正派人眼里,他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覃琴此刻的举动定会给她带来风言风语。

覃琴摇头。

甄震天却笑起来,“别因为我成为众矢之的。”

“那又如何,他们从不在乎我心里想什么。”覃琴呜咽着说。

方才进去的一行人被谷主给打了出来。

他看见满身是血的甄震天,一把把人揪了回去。

各大门派也受了重创,覃掌门黑着脸拉着失而复得的女儿回了葵元派。

那场大战之后,老谷主为救甄震天重伤而亡,将谷主之位传给他。

自此之后,大家都知道,曾经是年轻一辈中翘楚的覃琴和血花谷护法甄震天暧昧不清。

覃掌门也因此不受众人待见。

为了挽回名声,他将覃琴许给了当朝王爷家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儿子,目的只是为了得到朝廷的支持。

覃琴得知后,宁死不从,却又没有退路。曾经开朗活泼的她,也变得郁郁寡欢。

新婚前三日,甄震天才得知这个消息。

他整日坐立不安,夜里决定去一趟葵元派,去偷偷看一眼覃琴。

没想到,他看到的却是酒后思绪混乱的覃琴。

她一遍遍地唱着在血花谷时,他教她唱过的童谣。

不知何时,覃琴发现了他,径直走向他。

“真好,一喝醉就能看见你。”她看着她痴痴地笑着。

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甄震天心如刀绞。夜里,他守着她,直到她醒来。

他要亲口问问覃琴,她是否愿意嫁给王爷的儿子,若是她不愿,他便带她回去。

第二日,二人便离开葵元派。

覃琴留下书信和覃掌门道别。

两人回到血花谷后,不问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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