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郑纯桢在幼年表现出超乎同龄人的成熟,郑父喜欢上了会哭爱闹的孩子。

“甜甜,爸爸给你买了一件公主裙。”

“甜甜,爸爸周末带你游泳好不好。”

“甜甜,爸爸是男的,摸一摸没事儿的……”

戚柚不知道,是庆幸纯桢不招郑父喜欢,还是可怜这对苦命的兄弟俩命运多舛。

郑菾的步伐一顿,气极反笑,回过头给了郑父一个乖巧的表情,“回来?你活了这么大半辈子,现在总该知道害怕了。”

房门打开的瞬间,以郑纯桢脚下的那块瓷砖为界,“轰隆”一声从天而降铜杆铁网。

郑家人个个百思不得其解,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对着兄弟俩破口大骂,有一些孩子开始哇哇乱哭。

一片嘈杂,戚柚一开始没听清说的是什么,但下一秒又清晰可辨,因为他们开始尖叫。

耳朵被纯桢捂起,他的目光却不在戚柚身上。

郑二身上还是那件黑色西装,不过深一脚浅一脚的脚印七零八落,还因为被撕扯过度,已经变形,他挣扎着第一个爬出门。

接着是裙装褴褛的黄金敏,她裙摆下的腿青一片紫一片,头发被生生扯秃一块,露出黄色的头皮。

不过二人倒有个共同点,那就是都鼻青脸肿的,肤色蜡黄,如獐头鼠目。

戚柚知道,这还真不是兄弟俩打的,是他们自己分不匀食物,跟手下几个大汉干起来。

命都保不住还听你指挥?

有人认出来是谁,于是他们叫得更惊慌。

“啊!是二哥,是二哥啊!”

戚柚收回眼,尽管听不见她也看不下去了。

但郑纯桢仍旧欣赏得津津有味,就差一把花生瓜子大喊一声,“好!”

当然郑菾也不差,丧心病狂地举着手机在拍照。

提前录好的琴曲响荡在这一平层,高昂激扬的音乐像是抛头颅洒热血的不悔搏斗,殊死一拼,生死有命天在看,待到琴声渐渐缓和,万物归一的时刻。

他到底还是选择了。

戚柚深深叹了一口气,眼眶越发烫起来,喉咙像被谁紧紧扣住,鼻子里又酸又麻,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实在忍不住,主动伸手环住纯桢精瘦的腰身。

郑纯桢似有所感,扬着眉眼低头,他的意志渐渐模糊,但戚柚的目光纯粹清澈,坚定不移的声音盖过音乐震到他的心底。

“纯桢,你答应我的。”

“这是梦,你要醒过来!”

郑纯桢愣了愣,戚柚的一滴泪含着无尽的光与热,落入他的掌心,在生命线的中途晕出一个完满的圆。

……

重见天日的当晚,戚柚被扣在了44层的钢琴室。

郑纯桢的膝盖比起椅子,那简直是难受得不得了。

戚柚提着一口气,努力减轻自己的体重,“我不能自己坐吗?我保证不跑。”

再说她也跑不了啊,大门她都开不懂。

郑纯桢在写新的曲子,他突发奇想,如果婚礼上的曲子全是自己创作的,应该会让他舒心不少。

不过缪斯女神将将来过,被某个不老实的姑娘打断后,跑了没边。

“嗷。”戚柚捂住屁股,气鼓鼓地瞪了一眼他,“你干嘛打我!”

“安分点。”郑纯桢三令五申,声音沙哑,“再乱动你晚上别想睡了。”

戚柚忿忿不平,“是你的腿太硌得慌,我都没敢坐下来,非常非常不、舒、服。”

郑纯桢被气笑了,“我硌的慌?到底是谁身上没几两肉。”

他笑着按住戚柚的腰,捏了捏戚柚的痒痒肉,惹得她笑歪倒在钢琴上,“别别别,我怕痒,你别挠我。”

郑纯桢揽着她的腰把她悬空放倒,戚柚失去重心,手上紧紧抱住他的肩膀,“啊,我刚洗的头!”

纯桢笑看挣扎的戚柚,他黑色眼眸里明晃晃的威逼利诱,“嗯,舒不舒服?”

戚柚认怂,“舒服舒服,全世界没有比你的腿更舒服的椅子了。”

“还能不能安静坐着了?”

“能!”

瞬间被人拉正,戚柚无力吐槽。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去报格斗班,起码能在某些时刻干脆利落地踢他一脚!

郑纯桢换得了片刻安闲,顺利地将曲子开了个头。

戚柚听着欢快的曲调,好奇地问,“这也是催眠用的曲子?”

“嗯,喜欢吗?”纯桢问。

“……喜欢。”你个头。

又安静了一些时间,戚柚有些困了,纯桢的精力好像一直都很旺盛。她迷迷糊糊地问出困扰已久的问题,“催眠曲到底是什么原理能催眠呢?”

琴声突然中断。

戚柚脑子刹那间清明,“额,我没有别的……”意思。

郑纯桢说,“不仅是靠曲子。”

戚柚一怔,居然回答她了。

郑纯桢手上接着在琴键上跳动,伴着轻快悠扬的曲调,他解释着:“每个人对音乐都有不同的理解与喜好。有人喜欢轻松的,有人喜欢激烈躁动的,但总有一些旋律能引起所有人共鸣,说不出讨厌但能完整听下去。

那首曲子只不过是在你集中注意力的时候,调动你的情绪,掺进催眠术语。说白了,跟电视上演的让你看怀表一个意思,只是借助工具不同。”

戚柚听得一愣一愣的,她刚回味了恋爱番里的其中一集,里面的一个配角在用怀表催眠男女主,被这厮看见了,偏要凑过来一道看。

郑纯桢突然转移话题,“你说蒸汽的任务是为了防止我们作茧自缚。”

一说这,戚柚起劲了,“嗯,对啊,你们不是想要通过精神控制折磨他们吗?但纯桢,我们不能把自己给搭进去啊。

现代社会科技这么发达,那么多人离奇奔溃,一定会引起重视的。就算你能催眠一个城市,剩下的世界也会与你为敌。”

郑纯桢骤然不语,气氛一下子沉重起来,没有音乐的房子里除了沉默只剩下纯桢脖子上跳动的脉搏。

“原来如此啊。”

这是戚柚第一次听到他认命的叹息,她一时无话可说。

她是不是把结局设想得太不好了?

“喵,你们怎么还不睡?”小蒸汽一路踩着各种物件,越过椅子和桌子,跳到钢琴上。

郑纯桢已经能接受猫会说话的事实,再来接受穿书这件事,尽管不可思议。

他面色如常,平静地指出:“它又说话了。”

小蒸汽后知后觉,眉毛高高扬起,嘴巴张成一个圆形,心虚地瞄了两眼戚柚。

遭了,它忘了宿主交待它不要开口说话,要用脑电波交流了!

戚柚扼腕叹息,啧,就知道它记不住。

郑纯桢修长的手指顺着小猫的毛来回摸了摸,“你能带柚柚回到我的记忆里,那是什么功能?”

小蒸汽被摸得舒服了,从前被撸的快乐回归,本性作祟,亲昵地顶了顶纯桢的手,“回溯呀。”

“你可真厉害。”

郑纯桢可谓是看透了这只喜欢听夸奖的小猫咪,光着一句话小蒸汽已经躺下来任君揉搓。

“那当然!我还有许多本领呢!”

被冷落的戚柚哼一声,“别听它吹,它只会放屁。”

小蒸汽反驳:“喵,那叫黑气黑气!”

戚柚耸了耸肩,抿紧嘴唇深深看了它一眼:蒸汽机,不要把底牌全供了!

但小蒸汽跟喝大了一样,一点也不想理她,对着纯桢张口就是,“造梦可是我最大的本事呢,毕竟本喵就是一个梦幻系统的存在。”

“哦,造梦吗?”纯桢果然被勾引了兴趣。

小蒸汽浑然忘记宿主的叮嘱,炫耀的心思一旦起了,很难歇下。

“嗯,本喵能造一个与现实生活一模一样的梦境哦。”

戚柚倒抽一口凉气,失望地闭上眼睛,这踏马是什么笨蛋系统。

尽管戚柚的计划里,确实是造一个梦让纯桢完成复仇。但让当事人知道,人家一旦不愿意入梦,对她处处防备,这个计划等于白搭。

“可以多少人进入梦境呢?”

“很多很多!”

“梦的主人可以为所欲为?”

“当然,梦境随主人的想法藏着无穷的力量。”

“一切事物都有两面性,梦境没有缺陷吗?”

“……可能……会醒不过来。”

?!

戚柚大惊失色,“你怎么没告诉我。”

小蒸汽很无辜,“你没有问。”

入梦者沉迷梦境,忘记现实,会醒不过来。

系统能量撑不住,也醒不过来。

“我不同意!”

激动的情绪攻占大脑,戚柚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哪怕郑纯桢意志坚定,能时刻清醒那是一个梦。

但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系统的能量有限性。

“它的能量光是送我回溯一段你的记忆都撑不住,造那么大一个梦,你光进去就别想出来了!”

宿主发起飙来,真的跟母老虎一模一样诶。

“喵~”

小蒸汽这下子可算知道自己闯祸了,可怜兮兮地躲在郑纯桢肩膀上,小声呜咽。

郑纯桢环抱住戚柚,贪恋地埋在她的颈间,轻声问道:“柚柚,它是靠什么补充能量的?”

“……”

戚柚不说话,眼睛红了一圈,她不能理解没有万全的把握,郑纯桢究竟为什么对这个劳什子造梦动了心。

“让我猜猜,是不是睡觉?”

“你在梦里惩罚他们有什么用,一旦你醒不过来,他们照样逍遥。”戚柚挣脱不了,神情冷漠。

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么反对一件事,甚至连对他发脾气都无所畏惧。

郑纯桢忽然觉得想笑,便忍不住笑出声。

“你还笑!我是说认真的,你还不如直接把他们抓起来,想怎么折磨怎么折磨,大不了,我陪你去死!”

情绪上头,戚柚哽咽着口不择言。

纯桢笑得更欢畅了。

——

不要死,我们谁都不要死。

我还没想好怎么画你的婚纱。

我答应你,我一定会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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