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山崖边上极力眺望,晨曦沿着地平线蔓延,橙红的光笼罩下来,煞是好看。

玉衡指着左边的路,努力不让自己眨眼睛,“我记得这边下去有个小镇,很快就能到。”

收回远眺的视线,祁夜顺着他的指尖瞥了眼,嘴角掀起嘲弄的弧度,“你告诉我,山脚下哪个位置有人烟?”

玉衡探头,不费力就能看到脚底下宛若蚊蝇般大小的密集房屋,徐徐青烟从屋顶冒出,怕是在做早膳。

他指了指,“这里。”

和他方才指的方向完全相反。

等收回手指,他才醒悟祁夜暗示的是什么,立马转了个方向,朝着另一边的山路补充道:“不过这条路能更快地到达城镇。那个的镇落只是看着近而已。”

祁夜再次顺着玉衡的方向望去,方圆千里不见人烟,少年明显就在撒谎。

若是御剑,朝哪个方向走都没问题,毕竟速度快,眨眼就能到。

祁夜取出佩剑,“往这边走也行。”

看着他一幅要御剑过去的模样,玉衡内心一顿慌张,“不,不行!”

他也知道祁夜说的村镇离得最近,不过这个镇落由正道第一宗门青羽宗管控,镇里有不少青羽宗弟子轮番梭巡。玉衡不想让祁夜和正道的人碰上,所以才瞎指了另一条路。

他这么清楚,还是因为上辈子他在这个小镇待过一段时间。

若是御剑,就更不妥了。

此地特殊,封印了魔尊。周遭上空有不少正道宗门弟子定期巡查,若是有任何端倪,会被立马上报掌门。

太危险了。

“我晕剑!”再度装傻充愣。

祁夜眯着眼打量着他,看得玉衡脊背发麻,都怀疑谎言是不是被看穿了。许久,祁夜才收回视线,“行。”

尾音拖长,唇齿间力度一点都不轻,让玉衡觉得若非他是能克制魔修的伏魔阵,怕是当场就要被处决。

“那我们往这边走。”

玉衡刚迈出步伐,衣领就被祁夜勾住往回拉,“先去这个村镇买套衣服。买完就走,可以了吧?”

祁夜早就发现少年不想去这个村镇,他不知缘由,也不感兴趣。只想赶紧给少年买套衣服,然后解开相随阵离开。

沉默片刻,玉衡闷着声,“好。不过买完衣服就立刻走。”

跟着祁夜走了几步,玉衡突然扯了一下祁夜的玄色衣袍,力度很轻,只扯了一下就立马收手,像是怕把袖摆弄皱了一般。

祁夜脚步不停,只分了个眼神给他。

“去到城镇后不要离我太远。”玉衡走快几步,和祁夜并排着走,“你身上魔气太重,若没有我在一旁压制着,哪怕是炼气期修者也能一眼看破你的身份。”

祁夜抬眉瞟了他一眼,原本肆意散发的魔气顿时匿迹,一丝不留。

玉衡哑声。

他一直以为魔修无法藏匿魔气,原来高阶魔修是能做到这一步的吗?

他和寻常人不一样,天生就能敏感地感知魔修身上的魔气,无论对方修为如何,总能隔老远就察觉到魔修所在地,比任何人都要敏锐。哪怕凌轩仙尊也比不过他。

此刻祁夜的魔气藏得稳稳当当,修为比他低的修者必定察觉不出,但玉衡依旧能感觉到祁夜身上的魔气。

凭靠伏魔阵的感官。

难怪上辈子的祁夜一直没被发现行踪。魔气收得如此完美,也只有玉衡,还有修为与之相当的凌轩仙尊才能发现他了。

该说的说完,玉衡再度放慢了步速,跟在祁夜身后。

不知为何,好像这个位置的路走着更平滑,没有那么多细碎砂石硌脚。

晨曦洒落,照亮了石杨镇的大街小巷。不算宽敞的道路两旁挤满了小摊位,人来人往,热闹得很。听着两旁的吆喝声,闻着一路的肉菜香味,哪怕玉衡早已辟谷,也忍不住捂着肚子,视线黏在路旁冒着丝丝热气的肉夹馍上。

他看得入迷,没有发现走前面的祁夜停下了脚步,直直地撞到祁夜后背上。

痛。

捂着鼻子正要道一声抱歉,祁夜却比他更快开口:“该。”

玉衡不想出声了。

祁夜长腿一迈进了铺面,敲了下桌子,叫醒瞌睡中的掌柜,“来几套衣服。他穿。”

随即转过身扫视了一圈挂在墙上的衣服,补充道:“要抗皱布料。”

掌柜擦了擦蒙了泪的眼,支过身子绕开伫在柜台边的高挑男子,看向他将要服侍的新顾客。

套在宽大衣袍里的身躯单薄,腰肢极细,掌柜一看乐了,“这身材,店里的衣服他基本都能穿。”再顺着往上看,更是不得了,肌肤白皙,在阳光下更显白嫩,五官精致得像是从画圣的画里出来的一样,“好相貌好相貌。”掌柜一边夸赞,一边摩拳擦掌地往内间走,“你们来得巧,我这里还有几套用灵蛛丝织就的衣物,耐皱,这就拿出来给小少爷试试。”

掌柜刚进了内间,就有人昂首挺胸一掀袍摆进来,气势十足。他的视线在祁夜和玉衡之间梭巡,随后定在祁夜身上,“镇中出现了魔气,按规矩要例行巡查。还望掌柜通融,让我等进去搜索一番。”

说辞客气,然而行动却分外霸道,还没等来回应,就有十几人一口气冲进铺里,将不大的空间挤得喘不过气。

玉衡在听到魔气一词时就奔到祁夜跟前,将他和闯入者隔绝开。

这人他上辈子也有遇到过,名叫鸿阳,一个青羽宗的内门弟子,修为不算高,但却是青羽宗在此镇里修为最高者,其余人行动都听他指挥。

他知道鸿阳不可能看破祁夜身份,但还是立在原地,挡住了后者大部分的身躯,“这里没有魔气。”除了祁夜之外。

“呵,你懂什么。”鸿阳一进来就知道,这就是两普通人,什么修为都没有,“这铺子打烊了,下次早点来。”说完,一把推开玉衡。

玉衡没料到他会动手,然而这一推,力度虽大,但没有动用灵力,玉衡依旧稳稳地站在原地。鸿阳扭过头疑惑地看着他。

他看不出这人的修为,这种情况一般就两种结果。一个是此人修为在他之上,另一个则是没有修为。

在石杨镇这种小镇里,不可能有比他修为更高的,正因如此,鸿阳才一眼肯定这两人是普通人。

不过这普通人的体魄还真不是盖的,看着瘦瘦弱弱,居然下盘这么稳。

“打烊?掌柜的生意做得好好的,你凭什么这么说。”玉衡上前一步逼近鸿阳,他眉眼清洵,如今微微皱起,自带一层慑人的气息。他撩起袖摆,还没动作,鸿阳就往后退了几步。

鸿阳身后是小段台阶,这一退直接踩空,跌到地上,摔了个狗啃。

只想拉起袖摆给自己鼓点勇气和鸿阳争论的玉衡傻了眼,怎么鸿阳这么胆小?

他不知方才站在身后的祁夜瞪了鸿阳一眼,神色阴骘狠厉,如有实质。直接让鸿阳慌了神。

这一跌让鸿阳清醒了几分,发现自己丢了人,他顿时来气,故意大声说道:“掌柜的,还不打烊?是不是要让整个镇都知道你们铺子里有魔气!”原本有不少人围观,一听有魔气,又轰的一下全跑开了。

一直斜靠在柜台边上的祁夜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遇到不作为的掌柜,鸿阳跺了跺脚,低骂了句,就要上前动用武力赶走玉衡。他手还没碰上松垮的衣袖,就又被‘掌柜’瞪了一眼,眼神凶煞十足,鸿阳无意识地停住了手中动作。

玉衡看他冲着这边来,以为要开打,谁知中途鸿阳就停下了。

奇奇怪怪。

“你们……在干什么!”掌柜手里拿着好几套衣服,一出内间看到被翻乱的铺子,气不打一处来,可看清了这群人穿的校服后,又硬生生地把气压下去,“各位青羽宗的仙长,有什么事咱们好好沟通,这些衣物我还等着卖的,若是翻皱了,这……养家糊口的资本就没了呀。”

“你才是掌柜?”鸿阳越过旁人,走到掌柜跟前,“方才镇中出现了魔气,按规矩要逐地排查。我等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赶紧打烊,等我们查清,你这生意才好继续下去,是不是?”

说道打烊的时候,他还频频望向玄色衣袍的两人,明示掌柜将人赶走。

青羽宗毕竟是当世第一大仙宗,掌柜自然不敢得罪,只好扭过身,朝祁夜和玉衡做了个揖,“两位客官抱歉,今日提早打烊,下次请早。”

掌柜都这么说了,玉衡再留在原地也没用,担心魔尊受不了这气,连忙推着人出了商铺。

“走什么?衣服都还没买。”

“掌柜不卖了。”

“把那群人轰走就是。”

玉衡心说就是怕你干出这种事才把你拉走,但他还是忍住了没说,换了种说法,“青羽宗在这千年发展迅猛,已经跃到第一仙宗的地位,若是暴露了我们的身份,恐怕会惹来青羽宗仙尊的注意。”

凌轩仙尊,正是青羽宗掌门。

现在玉衡还不想和他碰上。

“不买衣服?那是不是暂时留在这不走了?”祁夜靠在巷子里的石墙上,瞥了玉衡一眼。

玉衡这才想起他们约定好,买了衣服就离开。现在衣服没买成,确实是不该走。

“我们可以去下一个城镇买。”

“御剑?”

“……”

“那就在这里留一天,明天一早去铺里。”玉衡最后还是妥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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