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那些记忆从未消失,只是被一堵墙隔断了。
每到深夜,隔阂消失,另一个她就会醒来,在这段记忆的牵引下,走回这段甜蜜又心酸的路程。
前段时间,她早晨醒来的时候,总觉得睡眠不足,精神疲倦,却又寻不到原因,而到了灵州城,这些症状全部都不治而愈了。
他们说是余毒未净。
哈,余毒……
这个毒,真的是和自己拥有共同秘密的婉妃所下的吗?
当她作为婉妃存在的时候,乾元殿里不能没有皇上,所以,那时候的婉妃,必定要假扮成她,躲在乾元殿……
两个人亲密至此,会简单地为了燕国公府一事而下毒吗?
这一点,她想不透,不敢想,甚至不愿去想。
这个皇宫里面的一切,都让她疲惫,秘密之后还有秘密,面具之后还有面具,永远不知道看到的什么东西才是真的。
也许,权势笼罩着的世界,就是这么复杂。
可是,她真的累了。
发现自己女儿身秘密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是一个鬼的时候。
什么前朝后宫,什么女帝男装,什么燕国公府,她统统都不想要了!
灵州城那一段无忧无虑的日子,才是她梦寐以求的生活。
……
玉祁烨闭上眼睛,似乎在想象着遥远的场景。
密道,白衣女子。
曾经甜蜜温馨的浪漫期盼,却化作冷厉幽深的诡谲传说。
他在战场上的时候,孤单的她却陷入另一种折磨。
对不起,在你最孤单的时候,我没有陪在你身边。
“皇上……”
“以前见面的时候,你也是这样唤我的吗?”
“澜澜……”
低低的呼唤触动心弦,泛起一圈圈涟漪。
原来是这样的。
叶浅泓的心情突然轻松起来,带着一点小甜蜜和小开心,像是吃到了糖果的猫一般。
玉祁烨神情严肃:“这些事情,是谁告诉你的?”
“是沈充仪,她得知此事也纯属巧合。”
叶浅泓把那天晚上与沈充仪会面的细节细细道来。
玉祁烨的脸色更加难看。
他还记得这件事。
有一次来船上见面的时候,感觉到路边花园的木屋里面,有人偷窥。
当晚,他派暗卫去查,说是有清扫花园的侍女夜宿那里,他便命令暗卫悄无声息地解决了这个隐患。
却没想到,偷窥的并不是宫女,而是沈充仪。
“先说好,沈充仪现在在冷宫,我许诺了她的安全,我可不想做失信之人。”
“臣不会的。”玉祁烨苦笑。
虽然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实想过斩草除根。
“不会就好,她已经无关大局了,我找个机会让她离宫。”
“离宫?”玉祁烨惊讶道。
贬入冷宫的妃嫔,除非复宠,否则都是关上一辈子,哪有离宫一说?
况且,临川侯府已经抄家,离宫又能去哪里?
“她的姨娘,是京城歌姬出身,生前曾在京城置办了一些产业,因为只是私产,没有记入临川侯府的中馈,所以不在抄家之列。”
玉祁烨点点头,看着她继续说道,“虽然比起临川侯府只是沧海一粟,但是让她一个弱女子傍身也是绰绰有余了,等我找到机会,就把她送出去。”
“可是此事并无先例。”
“正值豆蔻年华的女孩子,难道真的要让她在宫中蹉跎一辈子吗?”叶浅泓摇摇头,“再说,找到机会,不仅她要走,说不定我也要走呢。”
“什么!”玉祁烨再也按捺不住,站起身来,俊秀的脸庞如同冰雪覆盖,“皇上!”
“别激动,别激动。”叶浅泓拉住他的衣袖,“我只是说说,坐,坐。”
“一个妃嫔无关大局便罢了,皇上肩负天下,金口玉言,岂能轻言此语?!”
肩负天下?
可是,我并不想肩负这么沉重的东西。
叶浅泓摇摇头,脸色阴沉:“总不能一辈子女扮男装欺瞒世人吧!”
“皇上若不喜欢女扮男装,公开也无妨。”
“啊?”叶浅泓瞪大双眼,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
“自古以来,女帝亦有数位,不乏圣明之君。”
“说得容易,那母后费尽心机把我扮作男孩做什么?”
“此一时彼一时,当时太后在后宫举步维艰,急需皇子巩固地位。”
“如今,太后执掌朝政多年,群臣归心,又有臣等掌兵之人辅佐,天下兵马十据六七,再加上皇上东海海战,雄姿英发,天下景仰,纵然公布实情,只要推说女扮男装乃先帝遗诏,安定民心之举,天下谁敢说一个不字?!”
“纵然有乱臣贼子作乱,臣亦可为陛下提剑出燕京,红旗半卷,易水犹寒,捷报立传!”
言谈之间,自信满满。
兵权出政权,实力才是一切,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
到时候,请出一道先帝册封皇太女的‘遗诏’,再请几位德高望重的宗亲老臣作证,一切自然名正言顺。
叶浅泓沉默。
她明白,谁执掌了朝政大局,谁就占据了先机。
天下百姓并不关心帝王是哪一个姓氏,哪一个皇子。
因为实在太遥远了。
昔日武曌称帝,也是执掌朝政多年,群臣归心,自然‘天降异兆’,登基为帝,成为一代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