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尘埃落定,迎来了阵亡将士的祭奠和追封。
随着春日的到来,天龙山迅速褪去了冬日的萧瑟,披上了郁郁葱葱的外衣。
叶浅泓沿着山间蜿蜒曲折的青石路缓缓向下,去年秋日到今年开春,这些遍地葱茏的景致似乎并无不同。
无论历经多少岁月洗礼,巍峨的山脉都永远青翠欲滴。
只是,前来朝拜祭奠的人,心情却全然不同了。
旁边的裴溯源转过身:“怎么了?”
换下了金线暗绣的袍服和金冠,一身云纹单衣,看着格外清爽,只是眉宇间带着掩饰不去的疲惫和伤痛。
叶浅泓怅然若失道:“我在想,沉眠在这里的人,是否真的托体同山阿,化作青山绿水的一部分了呢?”
四周的侍卫都远远散开,不敢打扰帝君和翊亲王的谈话。
裴溯源沉默片刻,忽然开口道:“对不起。”.七
叶浅泓一愣。
裴溯源的桃花眸红了一圈,补充道:“这是代义父和义母所说。”
一股酸涩突然涌了上来。
叶浅泓别开视线,眼眶亦是红了。
为了他们所谓的天下大局,把自己一个稚龄婴儿抛进宫廷那个深不见底的漩涡里,不是不怨恨,可是……
叶浅泓摇摇头:“都过去了。”
或许是自己真的与亲生父母缘浅,这一生都缘悭一面,也只能在最后的葬礼上略尽心意。
比起自己这个缘分淡薄的亲生女儿,这场祭礼,最伤痛的,反而是眼前这个人。
“是啊,都过去了。”裴溯源叹息,突然又笑了起来,“人活一世,就得向前看,反正百年后,你我都要葬在这个地方,孰是孰非,多少恩怨,到了底下再好好分说也不迟。”
叶浅泓瞪了他一眼,都做帝君了,还这么没正经。
真不知道他在北疆怎么养成这样的性情的。
……
登基第二日,阵亡在函谷关的燕国公裴炎和一众将士的葬仪祭奠正式完成。
为表对忠臣的追思和感怀,礼亲王亲自宣读追封旨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燕国公忠义殉国,风烈如存,虽已位居公爵,却未尽褒嘉之典,念燕国公追随先帝,辅佐两代君王,镇守边关劳苦功高,特与追封王爵,封号‘燕’,封地北疆全境不变,另特许以亲王礼仪陪葬先帝皇陵。”
同时,在天龙山举行大祭,悼念阵亡的诸多将士。
……
哀痛之后,便是别离。
翊亲王的仪仗车队都已经备齐,从天龙山水路出发,扬帆远航,同时,西府水军亦整装待发,护卫王驾。
站在山道上远远眺望,隐约可见远方高耸的船楼。
那是玉祁烨带着宏大的战船船队,停泊在岸边,等待着扬帆远航的时刻。
裴溯源低低叹息着:“真羡慕你们。”
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从此便是新的生活和新的人生。
……
叶浅泓转头看着他。
去年秋天,她和他一起走下这条山道。
那时候,她是易装的君王,他是潜伏的飞星。
两个人同心协力,满怀期待,面对即将到来的冒险。
而今日,一个是新即位的帝王,一个是刚逊位的亲王,四周是重重护卫,两个人却面临分别。
……
分别前,她一直放不下一件事。
“紫晶泉水服用后,感觉如何?”
朱颜丹毒始终无解。
玉祁烨带来的最后一瓶紫晶泉水,也只能暂时压制寒毒。
当年太后中毒后立刻服用,方能延寿二十年,而裴溯源寒毒入体已久,刻骨缠绵,效用只怕不及当年。
“母后一介弱女子,都能支撑二十年之久,我武功高强,再怎么说,也自信能支撑三四十年吧。”裴溯源比她预料的更加乐观,“大夜名医无数,我不信没有解药。”
叶浅泓稍稍放下心来。
无论如何,裴溯源短时间内不必再受寒毒之苦了。
裴溯源突然拍了拍叶浅泓的肩膀:“澜澜,你要多多努力,说不定,大夜的天下,将来还要靠你呢。”
“啊?”叶浅泓懵了,“你说什么?”
“对了,我还赐下一样东西,给了新封的亲王府侍卫统领。”裴溯源狡诈一笑,“澜澜,等到了船上,你就能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