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裴溯源便恢复了往日的开朗不羁，不再沉浸在故人已逝的失落情绪中，看向叶浅泓，一双桃花眼盛满怜惜：“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不算辛苦。”不想，叶浅泓摇了摇头，“我倒是很感激这一年的时光。”

裴溯源眉梢微挑。

“若不是走过这么多地方，看过这么多的人，我可能还是那个不谙世事、安心玩乐的小姑娘。”

“那样不好吗？”裴溯源微微一笑，“江山社稷有男子来挑大梁，女子只需要貌美如花就好……无论是我，还是叔烨、望舒，我们都希望你能永远快快乐乐，无忧无虑。”.七

“那样很好。”叶浅泓摇了摇头，“虽然我很喜欢那样的生活，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我觉得，还是另一条路更适合我。”

裴溯源惊讶，微微俯身，做出侧耳倾听的姿态。

清晨的光线透过浓密的树梢，洒落在遍地洁白的积雪上。

点点光斑浮动，无声变幻着方向和姿态。

整个世界，安然清澈，宛若少女的声音。

“这段日子，我常常在想，人生苦短，死亡不知何时就会降临……即使一生平安顺遂，也奈何白驹过隙，须臾之间华发早生……这样的一生，只安享富贵，又有什么意义？”

叶浅泓用脚尖推着积雪，“青麟公宝藏的布局，月芩做得很不错。”

真的很庆幸，自己那时一念之仁，放沈月芩出宫，给了女子一个腾飞的机会。

困居后宫的时候，沈月芩只是普通妃嫔中不起眼的一个。

若说出身尊贵，不及丽妃；若说美貌才华，不及婉妃；若说善解人意，不及白妃……

叶浅泓几乎没有把目光落在这个女孩身上过。

不想，在脱离宫廷的束缚后，这个女孩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张力，设计了一个，把天下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棋局。

而自己，自己的起点远比沈月芩更高更强，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只是安享富贵荣华一辈子吗？

“回到灵州，我要扩大商贸范围，开辟更加遥远的商道，还要建立一个完美的秩序，守护商旅的利益和安全。”

裴溯源调侃：“澜澜是要做天下间最赚钱的大富翁吗？”

“不只是赚钱而已……虽然赚钱很重要，但是金钱并不是唯一的目标。”叶浅泓思考了一会，“我希望，能建起一条利益链条……这条利益链，是一个复杂的商贸网络，能够连接世界上尽可能多的国家……从东瀛到西域，从南洋到北狄……”

那个夜晚，自己和灵星辰谈及，世间什么时候才能没有战争。

灵星辰慨叹：“这个世界上，只要有利益，就会有纷争，就会有战争。”

那么，现在，自己要建起一个囊括、牵系更多势力和国家的商贸网，让大家有共同的利益，更大限度消弭战争的可能。

“大夜不是故步自封的国家，灵州城的商贸，可以进一步扩大。”叶浅泓沉默了一会，“我派出专门的人，到望月川，还有其他城池、其他国家，让商贸更加流畅，让百姓更加富裕……这就是天朝上国的气度。”

这一年，走过东瀛和北狄，见识了形形色色的人，心胸和见识也更加开阔。

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不完美，等着他们去改善。

既然都想要利益，就不能坐下来谈一谈？

非要用战争才能解决问题吗？

裴溯源的桃花眼顿时迸发出了亮光。

他还以为，澜澜说的开拓生意，赚更多的银子，是想像沈月芩那样，帮助更多的妇孺老弱，万万没想到，澜澜的目光会这般长远。

建立起囊括整个世界的利益网吗？

这个纤细柔美的女孩，双手合十，凝视着笔直的白桦树。

初冬的阳光把女孩的身影勾勒得像白雪一般纯净。

裴溯源骤然绽放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