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洒落在修剪精致的庭院。

霍长宁穿着舒适的新衣裳坐在廊檐下,看着叽叽喳喳的鸟雀在树枝间跳动。

短短几日,不一样的烟火人间展现在了霍长宁眼前。

跟随叔父王珍四处流浪的日子里,霍长宁不能说已经阅尽世间百态尝尽人生苦咸,可以说还是长了一丢丢见识的。

霍长宁的年纪虽小,好多事还不能完全理解,但是他能感觉到这里的不同。

扎根在小山村里的梁家与外面的那些完全不同。这里有外面没有的安宁平静。

两年多的时间改变了太多的东西。

霍长宁从一个小团子长成了会走会跑的小豆丁;阿秀也惜别往昔时光,成了肤色微黑的女娘。

“阿宁。困了吧。快来睡会儿。”阿秀铺好了午休的寝具。

“好。”霍长宁乖巧地应了一声。

一路上瘦巴巴的小男孩不是偶尔待在叔父王珍的怀里就是待在阿秀的怀里。

赶路阿秀抱着他,睡觉阿秀抱着他,吃饭还是阿秀抱着他。

他早就习惯了阿秀的怀抱。

霍长宁乖乖地让阿秀抱了脱掉鞋袜。

赤脚踩在柔软的织物上霍长宁快乐极了,小心地把自己埋进被褥里。

这样好的床他还没睡过几次呢,床幔和被子上的图案同以前见过的不一样。

阿秀低声唱着歌谣哄霍长宁入睡。

曲调简单的歌谣有些来自她的记忆,有些来自路途中偶然听到的乡野小调。

阿秀柔和的歌声在房屋中回荡,她的嗓音自然又干净,天然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霍长宁伴着歌声熟睡。

看着自家小郎君睡熟,阿秀放下床幔来到外间。

窗户边的小几上摆着针线簸箩和裁剪好的布料,她要给自家小郎君添置几身贴身衣物。

刚刚安顿下来,王珍特意把霍长宁抱到他的房间里亲自照看,为了让阿秀可以好好休息。

别人或许会丢开事情扎扎实实休息一天,阿秀却歇不下来。

阿秀习惯了睁眼闭眼都以小郎君为先的活法,每天看着自家小郎君好好的她也安心。

头两天见不到自家小郎君阿秀反而觉得不自在,寻了由头待在自家小郎君身边一待就是一天。

王珍见阿秀实在不习惯只能放霍长宁回自己的院子。

自此,霍长宁安心了,阿秀也安心了。

王珍彻底无奈了。

主仆俩哪里会在意王郎君的无奈哟。

夜里,霍长宁睡里间,阿秀睡外间,真真的一夜好眠。

家里多了几个人,也没能惊扰山村的宁静。

岁月静好的日子实在无聊。

梁鹤鸣百无聊赖地在家里溜达。

小女娃不愿意好好走路,蹦蹦跶跶地跑了一路。小婢女野韭跟在后面。

人不能闲着,一闲着就有无数心事。

这不梁鹤鸣心里那点小怨念又冒出来了。

她到底对霍长宁有点在意。

梁鹤鸣的小短腿仿佛有自己的思维一般,一个不注意就拐到了浩然居的客院门口。

院子里很安静,主人们要么午睡,要么午睡还没起来。

一院子的寂静倒显得主仆二人出现得突兀。

带着小婢女野韭,梁鹤鸣站在院门外伸着脑袋往客院里瞧‘很好!院子里没人。’

没人看门,梁鹤鸣正大光明跨过门槛进了客院,一路走到霍长宁居住的屋子外。

女红娴熟的人缝制衣裳都很快。

霍长宁人小,阿秀给他缝制一条裤子花不了太多的时间。

正仔细端详手里的布料,阿秀无意间瞥见了一大一小两个脑袋。

梁家女郎正带着婢女站在屋子门口一派坦然地往里看。

‘若是没有之前的许多变故,以宋先生和将军的关系两家定是通家之好。’阿秀心里这般想面上也带出了一丝笑意。

阿秀起身走到门边福身行礼道:“女郎,安好。女郎可是想找我家小郎君玩儿?”

两岁多的小娃娃每天除了玩儿也没别的事了。

梁鹤鸣和霍长宁年龄相近,想找他一起玩耍太正常了,阿秀是这么以为的。

‘玩?’

梁鹤鸣觉着她不是想找霍长宁玩,她有点好奇这小子还想找他麻烦才是真的。

不过在这个不太熟的姊姊面前她扬起灿烂的笑容道:“嗯。阿宁在不在?”

“啊。我家郎君还在午睡。”

“哦。那我等他起来。”梁鹤鸣进屋找了一个好位置坐好等着霍长宁起床。贴身婢女野韭跟着进屋站好。

看着年纪不大的一主一仆阿秀笑了。

这样的场景她有几年未见了。

从前主家没有小孩子,便没有什么机会款待这么可爱的小女郎呢。主家娘子每次只能眼馋别人家招待小娘子小郎君到处玩耍。

如果主家娘子还在,一定会稀罕这个胖乎乎的小女郎。

“女郎喝点茶水润润喉。”倒好茶水,端上糕点,阿秀算是借花献佛了。

“啊。好。谢谢姊姊。”

这个姊姊太和气,梁鹤鸣决定一会儿少为难霍长宁一丢丢。

半梦半醒之间霍长宁听到了另一个声音,之前的流浪生活留下的警觉性让他瞬间清醒。

小小的他望着不太熟悉的床帐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他们已经不用赶路了。

干净华丽的卧房让他记忆逐渐回笼,外间那个活泼的嗓音一听就是宋叔父的小女儿。

一室安宁,十分安全,躺在温暖的铺盖里霍长宁不想起床啦。

风和空气都能给梁鹤鸣传递讯息,这是拥有灵元的好处。

梁鹤鸣敏锐地察觉到卧室内气息的变化。她也不用人帮忙,手脚灵活地溜下椅子跑向里间卧房。

看着梁家女郎往卧房跑阿秀只能跟了进去。

霍长宁听到声音一转头就看到了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四目相对梁鹤鸣首先打破了沉默“你快起床。我们出去玩儿。”

霍长宁愣愣地看着对面胖乎乎的女娃,他不想起床啊。

梁鹤鸣不理解霍长宁这样安稳躺着是怎样的一种享受,她只想快点带这小子出去,要找麻烦当然是要远离大人咯。

她伸手将霍长宁从被子里拖了出来。

通过王珍的讲述,阿秀对宋先生家的一些事还是有些了解的。

了解归了解,直面天生神力还是第一次。

为了自家郎君的细胳膊细腿,阿秀上前一步接过自家郎君麻利地给他穿好衣服梳好头发。

被放到地上的时候霍长宁还有点蒙,不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被梁鹤鸣抱了起来。

两人都不高,说抱有点不准确,比起抱更像是举。

“我们出去玩啦。”梁鹤鸣腿脚轻快地跑出门身后跟着婢女野韭。

阿秀反应稍微有点慢,追出去只看到梁鹤鸣消失的背影以及听到随风而来的一句话:“太阳落山前我会送他回来哒。”

这么一句话怎么可能让阿秀放心,她加快步伐期望自己可以追上梁家女郎。

奈何,

梁鹤鸣速度太快又熟悉地形很快就消失在远处。

山下小路边,梁鹤鸣停了下来。

“她没有追过来吧?”梁鹤鸣转头问婢女野韭。

婢女野韭体力好擅长奔跑才被配给了梁鹤鸣,虽然大多数时候她还是跟得很辛苦。

“没……没有……跟来。”

“那就好。”梁鹤鸣把震惊的霍长宁放到地上。

看着面前傻愣愣瘦巴巴的家伙,自诩成熟的梁鹤鸣有点不好意思找他麻烦了。

她坏心眼地捏着霍长宁的脸蛋。

“喂!你不会是吓傻了吧?”

“没有。你,你,你力气好大!”霍长宁羡慕极了!

宋叔父家的女娃娃可以把他举起来耶。

如果他能这么厉害,平时叔父和阿秀就能轻松一点。

“咳咳,力气也没有太大啦~”看着霍长宁羡慕的星星眼梁鹤鸣有些不好意思。乌象村里的小鬼们都不会这么惊讶。

“你是怎么练习的?听说习武可以变成大力士。”

武艺,年仅2岁多的梁鹤鸣还没有学习,力气大完全是天生的。

练武可以变成大力士梁鹤鸣觉着不太靠谱,家里健仆练武也没有变成大力士啊。

“我这是天生的。练武变不成大力士。”梁鹤鸣诚恳地回答。

“天生?”霍长宁只有两岁多,天生力气大这种事他还不知道。

“走啦。我们去村里玩儿。”梁鹤鸣拉着霍长宁往村里走。

霍长宁太没见识,梁鹤鸣决定晚点再找他麻烦。

不找霍长宁麻烦的梁鹤鸣又成了好客的主人。

乌象村的村民延续了一成不变的生活。

男人在田地里劳作,女人在家中忙活,孩子们有的在家中帮忙,有的在放牧耕牛,有的在打草捡拾牲畜粪便,还有的玩着简陋的游戏。

霍长宁第一次有闲心仔细观察普通村子样貌,他可以正大光明地看不用躲在叔父或者阿秀的怀里。

乌象村未必多富有但是一家几口三餐四季的安泰生活霍长宁是有些羡慕的。

“这里真好。”霍长宁不小心说了出来。

“什么?”梁鹤鸣诧异地回头看这个走路慢吞吞的家伙。

“这里真好。”霍长宁重复。

他打心眼里希望有一天可以和叔父阿秀在一处房子里过那样的生活,或许还可以加上没见过面的阿爹阿娘。

“嗯。你眼光不错。我们村可是最好的。”外头的形式梁鹤鸣未必全部知道但是这不妨碍她显摆自己家“走,我带你去看我的地。”

今年种地梁鹤鸣也参与了。只是往地里丢草木灰也是参与嘛。

绿油油的田地生机勃勃,霍长宁跟在梁鹤鸣的身后走过田埂。

他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的看到稻田。外面的田地因为天灾人祸可没有这样齐整,霍长宁见过的为数不多田地都是荒芜的。

他抬头望向碧空蓝天,风带来了各种味道,飞鸟从空中划过,偶尔还有几只飞虫。

霍长宁知识匮乏,无法用语言描述现在的心情。他只觉得的他的心和碧空蓝天一样瞬间晴朗了起来。

要说害怕分离,霍长宁比梁鹤鸣两姐妹更加害怕。

他从出生起就没有了家,父母长什么样子他没有见过,他所知道的父母都来自叔父和婢女阿秀口述。

他短短时间中最依赖的叔父近期就要离开,还要将他托付给梁家。

他很害怕,但他什么都不能说。

平静的乡野,劳作的农夫农妇,村里的孩童,碧蓝的天空,走在他前面的梁家女郎都那么真实。

霍长宁伸出手拉住了梁鹤鸣的袖子。

袖口复杂的花纹触感实在,这份实在让霍长宁飘忽的心开始往下落。

梁鹤鸣回头看了一眼矮了她半个头的霍长宁,任由他拉着她的袖子。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田埂上,后面跟着婢女野韭。

“哎~鹤郎。要去看我们抓鱼么?”远远地树荫下传来一声叫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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