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和光还真走了。

早有大妈过来围观,议论纷纷,赵和光不想把事情闹大,青筋爆起,忍了忍。

柏周尧问:“刚才怎么哭了?”

江凝把眼泪擦掉,她的语气里还带着一丝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软糯:“因为我的座位没了。”

“什么座位?”

“外面的座位,”她的声音有点闷,“被一个老太太占了。”

他挑了下眉:“你这人不能尊老爱幼下吗?”

“……”

过了一会儿。

“那我们,再回去看看?”

江凝动作僵了僵,身体有点发软,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们正要走,一扭头,一位染着红色头发带着耳钉的姑娘过来给她了一张纸巾,看着柏周尧:“好好对她,知道吗?刚才那男的,会下地狱的。”

这姑娘略带威胁。

一看有人过来说话,坐在旁边的大妈也开了口:“就是啊,小姑娘,别放在心上啊!你这男朋友比那个人看着靠谱多了,就是你们俩呀,有话好好说,有什么事也别动手啊。”

柏周尧饶有兴趣的看了江凝一眼,她嘴角有了一点弧度。

等到人散去,柏周尧才找她算账:“你刚才说,我把你打到住院过?什么时候的事儿?”

江凝挪开视线:“你可能听错了。”

“是吗?”BaN

“我说的是,把我抱进医院过。”

她补充了一句:“就是我腿摔伤的那一次。”

“那他们都误会了,我怎么办?”柏周尧在后边搭了搭她肩膀,让她停下。

“……”江凝扭过头,试探着说,“那你,打我一拳吧。”

她不自然的往前走了两步。

“我头有点晕。”她扯了扯他的衣角。

“没吃饭?”

“嗯,你吃了吗?”

“没。”

江凝迅速把手机拿出来:“你吃什么?我想吃……”

她学着他那天的样子,“兰州牛肉面,好人家盖浇饭,庆丰小笼包,快功夫米线……”

他扯嘴角笑出声:“行。”

“对了,”解决了午饭,江凝把手机收起来,“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路过,柏周雪想要怀孕,叫我过来问问。”

“……”

他这话的语气,就好像是让他出去打酱油,所以他就去超市里问问有没有酱油。

江凝提醒他:“那应该是在妇产科,你应该要先挂号,挂号是在一楼。”

“嗯,那我先走了。”

“中午去吃兰州牛肉……”

“兰州牛肉面,好人家盖浇饭,庆丰小笼包,快功夫米线,李师傅水煮鱼,青上黄焖鸡,对吧?”

她有点不好意思:“嗯。”

他要走了。

“今天谢谢你,”江凝双手握在前面,补了一句,“但是打人是不对的。”

“行,知道了。”

“问你个问题。”

她有点诧异,他会问她问题。

“你开心了吗?”

她愣了愣,从字面意思回答:“是开心的。”

“那就,我不对吧。”

江凝在病房外面,深呼了好几口气,把自己内心里升起来的,像是在抽屉里找到糖果的雀跃压了压。

“他们两个人已经走了?”江凝问。

吴珊疲惫地笑了笑:“是,我今天不想回家了,我弟弟在我家里,最起码今天不要回去。”

他弟弟……

“你就住医院吗?”

“住在医院病床,这是一个堕胎手术,没有什么的。”

江凝抿了一下嘴唇:“我晚上给你送点汤来吧。”

空气里带着一股冷色的消毒水的味道,整个腹部都在痛抽搐,那里刚刚才流失了一条生命,才把她所有的单纯一点不剩的带走。

房间里静默了一会儿,江凝准备走。

吴珊叫住了她,低下头,带了一点哭腔:“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江凝愣了愣。

“你真的很温柔,一定有很多人喜欢你吧,一定不像我。”

“没有的。”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为什么会这么做,她性格里带了点讨好,习惯了每件事情都多为别人做一点,但也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

她们两个不算是认识,但也是同事一场,虽然她并不知道吴珊和苏市的相遇是不是李曼口中所说那样?还是吴珊口中所说那样子,但最起码她现在的感觉,吴珊是一个她想要帮助的人。

照吴珊说的那样,她突然发现,她共情能力会比别人强一点,这算是优点吗?

她擦了擦吴珊的眼泪,安慰道:“那一定是你值得这么做。”

江凝打开房门,不知道为什么心情转好,也许是安慰完了吴珊,也许是她也不知道的原因,她现在根本没有办法和任何人共情,她根本感觉不到难过。

电梯门打开,她看见,他站在那里,低着头。

外面很冷,咋暖还凉的天气,配上多雨的季节,连风刮过来,都是带着像衣服没干就穿在身上的水汽,让人不舒服,这个时候,太阳已经被乌云遮住了,人潮涌动。

她突然有一种感觉,她的手握紧。

只要他在,就是好天气,只要他在。

他们步行到一家酸菜鱼店。

江凝看着座位,在发愣。柏周尧先坐下,她坐在他旁边,他拆筷子的动作顿了一下,偏过头来看她,停了几秒,又转了回去。

江凝清了清嗓子,脸色有点不自然,目光向前,此地无银三百两。

“那边好像会呛到。”

商家把火点起来。

江凝想过去拿筷子,她他看也没看,把手里的拆好的筷子递给她他了。

“谢谢。”

两个人这么坐着,会不会有点奇怪。

江凝被呛的咳了两声。

柏周尧站了起来。

吵到他了?江凝抬头,不明所以。

“换下位置。”

她抿了下嘴唇,站了起来,等他站出去之后,有点失落,刚想坐下。

“换你坐里面。”他下巴抬了抬。

她啊了一声,然后庆幸的乖乖坐好。

他去拿了两瓶水。

“谢谢。”

吃着吃着。他们前桌来了一对情侣,年纪不大,是附近大学的学生,两个人也是并排着坐。

“亲爱的,我被鱼刺卡住了。”

“啊,你快点吃点醋!”

“亲爱的,给我倒一点!”

男生一下子亲到女生的额头:“开玩笑呢,亲爱的。”

女生捶着男生的胸口;“下次不许再开这种玩笑。我都要担心死了。”

“嗯。”

话说完,他们两个人的额头就贴在了一起,开始腻腻歪歪起来。

……

目睹了一切的江凝,手里的筷子都要掉了,她收了收视线。

鱼刺如果刺破喉口,用非专业的方法解决,可能会把它吞的更深,刺入喉腔,那根本感觉不到,只会觉得是异物感,可最后严重的甚至要用胃镜才能取出。

应该是热恋吧,要不是热恋,换做是她,估计都已经要打到男生脸上了。

“你怎么一副要马上要冲出去的样子?”柏周尧瞥了一眼前面。

“我吗?”江凝傻了,慢半拍的抬起头,“因为之前学过护理。”

他支着头,懒懒地拖了点长音:“怎么想去学护理?”

江凝用筷子戳来戳鱼肉:“突然就想了吧。”

那你呢?

为什么突然就想要去非洲?

江凝没问。

吃完饭她就回了一趟医院,柏周尧也没有走。

江凝说谢谢。

他抬起头来:“你怎么这么多谢谢,我不是也要回家?”

“好,那就……”江凝拉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司机,开车吧。”

“……”

-

她慢慢地平静下来,柏周尧的车开的很稳,但抵不住晚高峰车流很密,以至于车要走走停停。

她心里好像有点难受。

后来干脆闭上了眼睛,车上没有音乐,她恍恍惚惚的,感觉车在慢慢的开动了。

记忆里又回到了那个屋子。

她父母离婚之后,江艳梅就去租了一间房,会有小孩子吵闹,她每次都被吵的不耐烦,但是江艳梅都让她忍一忍。

梦里的碎片也很不完整。

变成,她迈着轻快的步子去了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牛奶,隔水煮了起来。

她的手指不时摸一摸,看着水慢慢要沸腾。

又变成了手机被狠狠地砸在瓷砖上,所有的零件四散纷飞,热好的牛奶被碎片划破。

梦里还有……

——我现在给你爸打电话。

江艳梅冷笑起来:“我们一起去找那个男生。”

不要叫他!

江凝感觉自己是一个旁观者,看见她自己被拉扯撕裂,像是莫奈的那副尖叫画,她看见她爸爸走进来,和江艳梅争吵了起来。

江艳梅冷眼看着她:“我真是生了个白眼狼,我把你养这么大,你爸管过你一天吗?”

她开始梗咽:“我自己一个人坐月子,你奶奶连医院都没有来过,你还是这么向着他们家,你看到我现在这个结果了吗?你怨我是吧?你现在开始怨我。”

“我没有!”江凝开始激动,又开始慢慢的冷静下来。

江凝趴坐在冰冷的瓷砖上,慢慢的抬起头,一字一顿的说:“我再和他说一句话,我就去死,行么,到时候你去找老师,去找爸爸!”

江艳梅怒道:“你怎么跟我说话!”

……

江凝觉得她醒了。

车上没有人,是在一个荒僻的地方,外面是黄色的土地。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她想在找柏周尧,她只记得是和他一起来的,她找到了酒店里。

看见他在喝酒,喝醉了,倒在桌子上。

“醒醒,要回去了。”她轻轻拍他。

他起来了。

“你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江凝愣了愣,快说啊!

按住快要疯了一样的心跳,压抑的,几乎一触就要爆发起来,语气尽量不带着颤抖:“柏周尧我喜欢你。”

等了很久,他也没有答案。

她失落低下头,果然,不行吗。

“为什么?”

“啊?”

他突然靠近,神情变得开始昏沉疲倦,呼吸黏腻在她的脖颈上,却尚有余力的抓住她的手腕,抵在了墙上,江凝不得不踮起脚尖。

他的头蹭着她脖颈,整个人压在她身上。

“什么为什么?”

她低头看到他的表情,突然心有灵犀的领会到了。

他喃喃地说,“如果明明你也是这样的心意,为什么我永远都得不到回应的感觉?”

——为什么当时要说出那么样的话?

——为什么要把我抛弃在那里?

……

他低着头,眼睛垂着,就好像一个永远得不到心爱玩具的小孩,眷恋着,他那样的一个人,竟然也会让人觉得,他好脆弱。

江凝抿抿嘴唇:“我……”

她去吻他了。

她的心,一点点变得柔软,泪水沾湿他的嘴角。

他半分都没有动。

她听见他冰冷的说。

——我再也,不会喜欢你了。

他脸上的表情厌恶到了极点。

作者有话要说:

实际上。

江凝:“今天天气不太好,我……”

柏周尧:她是不是想告白?

江凝:“这家鱼好好吃,有点甜哎,我……”

柏周尧:她绝对是想告白。

江凝:确实,梦里什么都有了。

鱼刺的科普来自网络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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