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听到了。

五毛一块,老掉牙的游戏,却永远是联谊会的宠儿。

类似于暧昧酒局的真心话大冒险,婚礼现场的“我是我爹儿,我是我儿爹”绕口令。

能够奉为经典的游戏,往往都有点意思。

如何也不会叫观众失望。

好比两轮下来场中只剩下两个身为五毛的女士和三个一块的男士。

“两块五!”

随着一声令下,季晓紧张地抓紧了身边同为五毛的邻校女教师,这几轮她俩都是靠抱团取胜,好歹避免了多余的身体接触。

来不及反应,一个男士猛地就扣住了身边女生的肩膀拉过去。

两块五,要不就是一男一女输,那么还要坚持一轮,要不就是大家一起输。

输了要表演节目的,季晓几乎是想都不想就跟着牵住的女生撞过去。

与其跟一个男士两个人表演节目,不如五个人一起,搞不好就赖掉惩罚。

男士的力气总是大的,加上季晓有意搅混水,场上一片混乱,那边拉人的男士几乎是下意识的拽得更紧,想甩开季晓。

力道之大,带得人扑身一歪,直直往下摔去。

柯遇在下边看呆了,什么仇什么怨,两次上台,季晓碰上的都是专心玩游戏的钢铁好男儿。

正替闺蜜捏了把汗,就见那个后来的男人迅速冲了过去。

本能的,季晓缩了一道,脚崴了,几乎是下意识地揪住了男人的衣襟。

那边几个人趁机抱作一团,直直切断了联系。

不好!

“放手!”季晓想挣脱他怀抱站起来,“再不放手我俩就输了!”

“输了就输了,”梁予衡却是紧了紧手腕,将人抱了起来,“我不是来做游戏的。”

我是来追你的。

下边炸开了锅,场中高喊着赢了的抱团人也傻了。

连主持人也懵逼了,这怎么还带直接演偶像剧呢?!

“这怎么的呢这是?”主持人上台。

季晓想要踹人,下一秒却被他盯住。

耳边低语:“不想被惩罚,就配合下。”

“……”

感受到抗拒的人慢慢泄力,挽住了他脖子,男人终于淡淡弯了唇角。

而后,清淡的目光看向过来的主持:“抱歉,她好像刚刚拉拽的时候脚受伤了,我先送她去医院。”

“啊?怎么样?严重吗?!”

腿弯处的手微微一扣,季晓领会,咬牙虚弱道:“疼……本来就有伤……”

很好。

梁予衡不等主持人接话,便就阔步往前,轻声安慰:“忍一忍,一会就到了。”

季晓只来得及对着下边的柯遇使了半个眼色,就已经被抱出了联谊大厅。

男人的脸离得很近。

多久了,没有看见他。

年少时第一眼的脱俗凌冽,如今已经蜕下,取而代之的是沉静的眉眼。

唯有那双浅褐的眸,还带着些许当年意气。

男人走得并不匆忙,却没有放下人的意思。

外边的秋风猛地扬起男人的风衣,也终于抓回了一点理智。

几近路边,季晓赶紧拍了拍他肩膀:“没人看见了,放我下来。”

“……”

“梁予衡,我说放我下来。”

这一声,两个人都顿住了。

有休息的出租车停在报业集团大楼下边,见着人很有眼力见地打开红色空车灯。

抱着自己的手松了些,季晓立刻就跳了下去。

下一刻,实力上演了一出投怀送抱。

所以说,人哪,不能轻易撒谎。

撒谎是要遭报应的。

梁予衡扶住怀里人,眉头微拧:“真的有伤?”

“没事。”

“师傅,去医院!”

这是始料未及的,季晓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拿自己的包,连手机都没带。

“我没带身份证。”季晓开口。

“急诊不需要身份证。”梁予衡看向她的脚,“旧伤怎么回事?”

不知道为什么,他分明没有质问,语气也是淡淡的,季晓却没来由地挺直了脊背。

“崴过,不过已经好了。”

学校组织的红色之旅,需要爬山,崴到没来得及看,下山的时候就肿了。好几天才消。

今天可能是因为伤处再次受损,季晓说着话觉得大拇脚指的地方疼得隐隐有些不对劲,可是梁予衡在面前,她不想多说。

大约也明白她的沉默,男人没有再问。

下车的时候,男人伸过来手,季晓本不想应,可是这脚突然疼起来,来劲了一般,又伤在点地的脚尖那块,拿后脚跟挪了几步,面前就蹲下一人。

季晓看着男人的后脑勺,没动作:“我能行。”

“嗯。”男人应声,“上来。”

前言不搭后语。

好像那句我能行成了废话。

疼得厉害,季晓倒吸了一口气,罢了,没得好矫情了。

男人背着她挂了急诊,然后又背着她进了诊室。

就是这一路,季晓都觉得自己的脚越发疼痛难忍起来。

比之前爬山回来疼得多。

检查的时候,连季晓自己都吓着了,脚从脚趾到脚背,肿得怕人,差点没脱下来鞋,疼得眼泪都快要下来了,是梁予衡蹲下去替她一点点解了鞋带,然后又慢慢替她将脚架到了自己膝上给医生查看。

分明是久别重逢,分明该是要轻描淡写的一个招呼便各奔东西。

季晓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发展成这样。

“拍了片子我看看。”医生开了单子,“顺便再抽个血。”

“为什么要抽血?!”季晓有些慌张,“不就是崴了吗?”

医生见怪不怪地打眼镜后边瞧她:“小姑娘,你发病急,虽说之前有旧伤,但是不排除有痛风的可能。查个血看看。”

“痛风?”季晓一面疼得不能动弹,一面又不可思议,“这不是老人得的吗?”

“年轻人痛风的概率近年来显著增长,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医生看她一眼,而后抬头看向一边的男人,“先带你女朋友去看看吧,疼起来很厉害的,排除可能性才能更好对症下药。”

“好。”男人拿了单子缴费回来,没等季晓拒绝,直接将人抱起。

等待结果的时候,季晓人还恍惚的,一来痛风这两个字眼着实有些叫她扛不住,二来看见忙前忙后给她挂号缴费等检查报告的人,不真实感漫上,竟是不觉捏紧了拳心。

“喝点水吧。”眼前递来一只纸杯,男人在她身边坐下。

季晓一个晃神,接了杯子连谢谢都忘了说。

半晌,她才缓缓转过头:“你能帮我查查痛风是怎么回事吗?”

她手机都不在口袋,全丢在包里了。

现在想查也查不到。

“你这些年,饮酒吗?”男人不答反问。

季晓愣了一下,摇头:“我不喝酒。”

“嗯,那应该没事。”梁予衡抬了抬自己的水杯,“喝水吧。”

“……”

“年轻人痛风,大多是长期的生活习惯问题,你的职业是老师,与学生同步,作息应该还算规律。”男人饮尽自己杯中水,“你吃海鲜过敏,那么只能是喝酒了,只要你不酗酒,就不会有问题。”

说完,他终于偏头看住她,点了点水杯笑了:“真的不渴吗?”

渴。

季晓端起杯子,她嘴唇都紧张得干了。

咕咚咕咚灌下去的时候,那边报告终于出来了。

男人扔了两人的纸杯,又抱着人进了诊室。

医生将几份报告看了一下,低头开药:“急性筋膜炎,跟你之前的伤有关系,上次应该没治疗吧?这次又受了外力,所以突然发病起来比较严重,上班了吗小姑娘?”

“啊?”季晓眨巴眼傻愣愣的,“上班了!”

“给你开个休假条吧,你这脚得一阵不能受力。”医生刷刷刷低头写着,“布洛芬你自己看着,疼得厉害就吃,不想吃也可以不用。消炎和外敷的药,连续用一阵子,下周过来复查。”

“医生。”季晓恢复了一点精神,“要休假多久?我那个……我工作不好请假的,会耽误事。”

笔杆子停下来,老医生推了眼镜看她一眼:“那你也上不了啊,先一周吧。伤筋动骨一百天知道吗?”

“可是那个……”季晓没辙,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提。

梁予衡从旁问道:“医生,请问一下哪里卖轮椅?”

?????

从医院出来,季晓生平第一次坐上了轮椅。

医院里租的,下周复查的时候顺便来还,此时车把就在梁予衡手中,季晓觉得现在的自己恐怕就像个夕阳红老人。

“季晓!”柯遇拎着自己和闺蜜的两个包过来,眼睛都直了,“你这是怎么了?!你腿断了吗?!”

季晓嘴角滞了滞,尴尬地咳嗽了一句:“没,急性筋膜炎,就是……就是夸张了点。”

“是夸张,人才啊!”柯遇将包递给她,又看向她身后的男人,“那个,谢谢你通知我哈,我来我来!”

原来是他联系的人。

嗯?不对,他怎么联系的柯遇?

猜到她困惑,梁予衡接道:“我同事还在联谊会场,麻烦他通知的人。”

“哦,这样啊,谢谢。”季晓抱紧自己的包。

然后,发现身后人没走,柯遇也没动。

遂扬起脸给人使眼色。

这事不怪柯遇,她倒是想接手,可有人他没让啊。

总不能给人手掰开吧?

“轮椅不方便,我送她回家吧。”梁予衡道,“这位……”

“我姓柯。”

“柯老师,我送你们。”

仗着男人在身后看不见,季晓瞪着自家闺蜜几不可见地摇头,眼睛眨得飞快。

柯遇当然懂:“那这也太……”

“不麻烦。”

完了。

季晓想。

出租车上,季晓掏出手机。

【破晓:你是不是朋友?初次见面让人晓得了我家庭住址你觉得合适吗!】

【南柯一梦:关键帅哥真的是初次见面吗?我怎么觉得不对?】

【破晓:那按你说,是不是更不该叫他知道了呢?保不齐我俩有深仇大恨他来复仇的呢?】

【南柯一梦:可我真的搬不动你的轮椅啊】

季晓觉得,柯遇一定是她的大冤种朋友,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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