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楚澜衣不同意,辛染也会去,她甚至亲手将命魂珠交到楚澜衣手上,任由他处置。

楚澜衣实在想不通,她好好的要去妖族做什么?

同何岩一样为了琼华着想?

不可能,这太崩人设了。

嫌和他这个半截入土的老父亲相处太寡淡,想去凑热闹?

也不可能,辛染的性格从来不爱凑热闹。

想不通,又怕女孩半夜偷跑。

入夜后,楚澜衣还是去了趟幻灵楼阁。

他在楼阁外的竹林站了半晌,也没想到合适的理由在这个时间点去看徒弟,刚确定徒弟的气息在,没有跑路,他本想回去打好腹稿,明日再来劝说孩子,却在转身间蓦然听见一声痛苦的呻·吟。

楚澜衣挥袖掀开楼门,上了二层楼阁,停在女孩卧房外。

“小染,你怎么了?”

没有回应。

楚澜衣又唤了一声,依旧没有回应,除了女孩隐忍的闷哼声,还有屋内窸窸嗦嗦的响动。

他不该随意进入女子闺房,只能铺散神识,扩散听觉潜入屋内。

“都到了这一步了,你只想着逃命,以为逃走了,她就抓不到你了吗?”

就在这时,系统拉响警报!

“砰——”的一声,门被推开。

屋内没有点灯,只有微弱的月光,也能映出两个陌生人半透明的轮廓,那不是活人,只是魂魄。

一个苍髯鬓白的人操控着一炳悬空的烛台,尖锐的针芯寒光凛冽,悬在床头,另一个畏畏缩缩像是要去阻拦,又像是在门被推开的瞬间要跳窗逃走。

楚澜衣挥袖打落烛台,猛地掣出软鞭,抽在窗上,甩下一道结界,又一鞭子将要逃的那人抽翻在地,正要与苍髯者博弈,却被蓦地喊住。

“凌微仙尊,你要助纣为虐吗?!”

刚刚隔着一道门,听声音模糊不清,楚澜衣没认出这人,现在一开口,他觉得耳熟,立马从原主的记忆中找到线索。

楚澜衣挥袖点燃室内的油灯,眼前站着的人让他吃了一惊。

是苍涯门失踪上清老祖。

“你没死?”

再一看,这人也不算活着,整个身躯都是半透明的状态,只剩下命魂了。

黑曜石录屏也不是什么都记录,记下了辛染虐杀上清,却没记录她留下了上清的命魂。

她留他命魂做什么?

楚澜衣眉头微蹙。

上清道:“我死了,魂魄被你这宝贝徒弟拘着,不得自由。”

“凌微,虽说苍涯与琼华一直都有龃龉,但我们二人之间应当没仇没怨吧?该不是你让你这徒弟趁我闭关修炼,不设防备的情况下袭击我吧?害我到如此地步!”

像上清这样渡劫期的修士,就算肉身消亡,只要命魂完好,再修炼个几百上千年,还是能重新修出一具肉身的,他早就不入轮回了。

大概是看多了辛染的手段,楚澜衣见上清魂魄无损,非但不觉得徒弟手段残忍,反而有些意外。

她到底做事情没有做绝。

见楚澜衣沉默垂下软鞭,一步步走到床榻边,看着昏迷不醒,额头渗汗,痛苦不堪的辛染。

上清以为他根本不知道辛染种种劣迹,眉头一挑,就要述说辛染种种罪行。

他乐得见这对师徒刀剑相向。

楚澜衣那种心怀天下,以苍生为己任的人,不可能放任这么个孽徒。

上清:“你这徒弟做的事,恐怕早已超出你的预料,你可知道她手上沾了多少血?此女性格乖戾,身负罪孽,还是个半魔!”

“半魔?”

楚澜衣蓦地皱眉,转头看上清。

上清嗤笑一声,嘲讽道:“她身上有一半魔族血脉,迟早会释放魔心,为祸仙门!你大概不知道你收的这个徒弟除了心思歹毒,还对你存有不该有的旖念!”

楚澜衣眉心抽搐,愈发觉得看起来仙风道骨的上清老祖,变成了鬼竟然还不正经起来。

他垂眸看着深陷梦魇,痛苦不堪的少女,语气骤冷。

“……你知道的还挺多。”

上清啐了一声,“她太自负了,以为仰仗血脉的力量就能彻底镇压我,从不在我面前隐藏自己的实力,她做了什么,我每一样都看在眼里,你若是不相信,我便一一道来。”

“哦?”楚澜衣手中软鞭紧了紧,冷声道:“她在你面前从不隐藏自己?那你知道的挺多啊。”

“那是自然,我蛰伏至今,忍辱负重,所见都是证据。”

上清没察觉出楚澜衣语气有多冷,只以为是对徒弟的失望,他还需要添火加柴。

上清:“她若不是对你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我也察觉不出破绽,如今她因对你的旖念而陷入魔障,正是制服她的最好时机,凌微,既然你来了,你自己收的徒弟,你自己处决吧。”

“……”

安静的幻灵楼阁内沉默良久,空气几乎都要凝为实质,上清反倒是困惑了。

“你若还不信,就召开仙门大会,公众审判,我来作证……”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声声低沉冷笑,上清整个人都懵了,神情复杂地看向楚澜衣。

楚澜衣:“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帮你一个破老头去祸害我徒弟?”

上清蓦地愣住,“你……她……她是魔裔!”

“那又怎样?”

“她杀了人!”

“除了那些邪祟,她还杀了谁?”

“……”

“哦,对了,她杀过你,我确实不满意。”

上清刚松了口气,楚澜衣盯着地上跌落的,被破除禁制的燃灯瓶,忽然遗憾道:“她这次做的确实不对,竟让你趁着不备逃了出来,幸好被我发现。”

要不然,这丫头说不准会被上清重伤,这是最坏的后果,要是上清逃走了,免不了求助仙门,将辛染的身份全部抖出来,真假参半,这孩子可就跳进寒潭炼狱都洗不清了。

楚澜衣叹息一声,发现他握着女孩的手腕,输送过去的灵力并不能缓解她的痛苦。

“速战速决吧。”

楚澜衣松了手,长鞭猛掣,电光火石间,就要抽在上清命魂上,那凌厉的招式不留半分余地,目的竟不是要捆缚他,而是要毁灭他的命魂!

上清终于明白过来,目眦尽裂。

“楚澜衣!你昏了头了!她是魔裔!你竟要护着一个魔?竟为了她残杀仙门同僚?”

楚澜衣冷哼:“谁跟你是同僚?你一个借口闭了死关,说自己要飞升,你一个渡劫期飞什么升?自己计划的什么阴谋你自己心里清楚!”

原剧本中,上清老祖同意邱凭峰将那续命的丹药喂给陆深是有原因的,纵容陆深施展报复计划,也有自己的目的。

只是原剧本中,没有辛染横插一脚,反倒让他得逞。

这一次,楚澜衣可不觉得是辛染在滥杀无辜,至少眼前这个仙风道骨,颇有欺骗性外表的仙门尊者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渡劫期的修士本就不是一步飞升的楚澜衣的对手,更何况这人只剩下命魂,很快就被楚澜衣抽地险些魂飞魄散,被软鞭捆绑住。

“你要护着一个魔头吗?!”上清怒吼。

楚澜衣看都不看他,只将昏迷沉入梦魇的辛染搂进怀中,温柔地替她擦去额头渗出的汗渍。

“她不是什么魔头,她是我徒弟。”

这对师徒举止亲昵,震撼到上清,隐约的猜测仿佛被落实。

“你……你对她也存了那份心思?你爱上了自己徒弟?!好啊好啊,堂堂凌微仙尊,竟做出这种师徒相·奸之事!”

“……”

楚澜衣觉得这话刺耳,对自己徒弟好怎么就一定是爱上了?

他就不能是慈祥又严厉的好父亲吗?

楚澜衣一阵无语,不可能真杀了上清,也不能任由他污言秽语,于是毫不留情地挥出一道灵力,割去上清的舌头。

重伤躺地装死的魇魔蓦地浑身一抖,几乎真晕死过去。

看上清断舌,竟觉自己不存在很久了的舌头隐隐作痛。

这对师徒还真是师徒!

一个个都喜欢割人舌头!

楚澜衣的灵力并不能稳定怀中的女孩,她浑身都在痉挛颤抖。

他看着装死的魇魔,目光冷锐,“你说,她怎么了?”

魇魔见装死无效,又怕楚澜衣发疯折磨他,他张开嘴,露出黑洞洞的喉咙,展示自己早就没了的舌头。

楚澜衣:“……”

楚澜衣:“那就写出来。”

魇魔连滚带爬地越过满目愤恨的上清,狗腿着爬到床榻边,手指蘸着灵力在空中书写。

“主人的魔心禁制有斑裂的迹象,她在强压,但已经快压不住了。”

楚澜衣眉心一抽,“是何原因?”

魇魔惶恐抬头,小心翼翼看了楚澜衣一眼,欲言又止,还是颤着手继续写。

“她……她的心魔执念越来越深,若不解除,魔心是压不住的。”

“心魔执念?”

楚澜衣有些不解。

魇魔点了点头,闭上眼睛,手指颓丧地在空中留下四个字,一闪即逝。

“是仙尊你。”

楚澜衣:“……”

辛染的心魔执念竟是他?

若是在原剧本中,他能理解,辛染对他和仙门的恨意燃到顶点后,因想杀他的执念而斑裂魔心的禁制,后来他们师徒又刀剑相向,那一次对战彻底解除了禁制,完全释放了魔心。

至此,辛染彻底入魔。

故事里的辛染是渴望入魔的,魔心给她带来强大的力量,无畏世间一切。

她现在却……

她想压制这种渴望力量的本能,是为了什么?

为了不让他失望,为了留在他身边?

这个过于情绪化的念头在楚澜衣脑海中生成的时候,他有些恍惚,竟觉得自己过分看重自己了。

楚澜衣想不明白,辛染如今对他没有杀意,为何心魔执念却还是他?

怀中的女孩身体滚烫,脸色惨白,苍白的手紧紧攥着衣摆,甚至扯破,指尖都充血泛红,浑身痉挛不止。

这般难受……

被心魔困顿的这种状况,他输再多灵力都不能替她缓解,为了不暴露辛染身份,他甚至不能喊戚如嫣来诊治。

况且治标不如治本,他决定去她识海中看看,她的心魔执念到底是什么。

将魇魔和捆缚的上清重新收回燃灯瓶中,施加了好几道咒印后,楚澜衣将怀中的女孩搂进怀中,侧躺在床榻上,与她额头相贴。

进入辛染识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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