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弃抵抗了。◎

夏日清晨,天空蓝得几近透明,阳光热烈却不刺眼,致远科技大楼的六角星形光柱也减去了几分冰冷锐利。

纪霖深从办公桌上厚厚一沓文件中起身,缓缓踱步到落地窗前。

22层的高楼,有着俯瞰一切的视野,能将外面的车水马龙和川流不息尽收眼底。

也容易让人产生一种错觉,认为自己掌握了予取予夺的生杀大权。

而如今却也不仅仅再是错觉。

他一步步实现了自己的目标,从需要他人资助而到处路演拉投资的创业者,如今也成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资方大佬了。

窗边有一架紫檀木不规则形高台,上面摆放着一瓶红酒。

名贵的限量牌子,红色的液体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暗红色的光。

纪霖深视线不经意间扫过,又移开。

他并不是什么出淤泥而不染的君子,他会抽烟,也会喝酒,但只在偶尔的时刻。

他自制力极强,对任何事物都不会上瘾。

只有对她是例外。

他知道昨晚放任自己的后果是什么。

也知道这种事有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无数次。

他会对她上瘾。

而这种瘾,他戒不掉。

忽然,背后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他走过去按了接听键。

秘书的声音传来:“纪总,温小姐找您。”

纪霖深默了一秒:“让她进来。”

温蔷站在总裁办公室外,看着落地玻璃窗外晃眼的日光发呆。她身形清瘦,脚踝纤细,站得笔直。

秘书叫了她两声:“温小姐、温小姐,纪总请您直接进去。”

温蔷回过神,对秘书点了下头,朝着纪霖深办公室大门走过去。

她拧开门把进去,看到纪霖深没有在工作,而是靠在办公桌沿,看着落地窗的方向发呆。就像她刚才在外面时一样。

听到她开门的声音后,纪霖深转回头,凝眸盯着她,视线毫不掩饰。

温蔷有些不自在,昨晚在他卧室的床上一番交缠之后,两人都没了什么秘密。现在,她感觉自己在他的目光中似乎已经完□□/露了一般。

她双臂抬起,欲盖弥彰地环抱在胸前。

纪霖深一直没说话,就这么看着她。

温蔷先开口了:“纪总,你知道我来的目的”

“你来的目的是什么?”

“我”温蔷开了个头,却又说不下去。

她知道,纪霖深是故意问的。她早上明明已经说过一遍了。

现在这个场所、这个地点,她的自尊、她的骄傲,仿佛在阻挡她将两人之间的交易赤剌剌地说出来,摆在明面上。

温蔷沉了沉气,她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激化矛盾的。

她试图晓之以理:“我以为,作为商人,最重要的就是诚信。”

“那是说给傻子听的,商人最不重要的就是诚信。”纪霖深垂眸,把玩着桌上放着的一支钢笔,点了点旁边的文件,“最重要的是利用交易里的漏洞。”

温蔷听得气极,性子终于压不住了,脱口而出:“你这样无赖的话永远都没完没了了,那你要睡一辈子怎么办。”

纪霖深听后,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答话。

“纪霖深,你还想怎样呢?”温蔷情绪有些激动起来,也就不管不顾直呼其名了,“你的那些不平衡的心理,你那些报复性的恶趣味,不是都得到满足了?”

“是么?”纪霖深玩味地看着她,语调暧昧又意味深长,“只有我一个人满足?”

温蔷一顿,听到他说这种话,一时竟不知如何接。

纪霖深眼神里意味加深,语调放缓:“那昨晚你在我身下叫得”

温蔷闻言,浑身颤抖,脑子被冲上来的气血翻涌得有片刻的空白。

为他的轻挑和戏谑。

下一秒,纪霖深的手朝她的脸庞缓缓伸了过来。现在随时随地,他都可以碰她,像是要享受猎物,肆意玩弄。

但她无法做出什么反应。她的底线,在纪霖深的床上,都已经零落成泥了。

从今以后,她都无法拒绝他的触碰。

现在不同往时,纪霖深不会再忍着她的大小姐脾气。不会像十年前一样,帮她刷完鞋后,还会蹲下身帮她穿上。

谁知,等了几秒,感觉到一阵风从耳边掠过,却没有察觉到任何的肌肤接触。

她缓缓睁开眼,看到纪霖深的手臂确实伸了过来,却是从她背后的书架上取下了一个文件夹,然后拿在手里缩回了手臂。

嗯?

温蔷看到,他从里面抽出来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的桌面上:“给你。”

温蔷怔愣半晌,才拿起来一看,见上面写着“临岸水城招标计划”。这是那块地的内部资料,获得了这个,那块地基本上就是囊中之物的。

她不惊讶于纪霖深能够弄到这样保密性的内部资料,而是他竟然会把这份资料给她。

对方一时如此轻易的妥协反倒让她怔愣了下。

她不可置信:“你同意不去竞标了?”

“嗯,而且保证金我也可以代付。”纪霖深淡淡道,“只是拿到手后能不能顺利运营下去,就看你父亲自己的本事了,我不会再管了。”

温蔷双唇微张,手里捏着那份文件,半晌没有反应。

忽而,又听到纪霖深提出了一个要求:“今天晚上有个晚宴,你陪我一起参加。”

他没有在跟她商量,语气不由分说:“我公司的人会给你准备好礼服。”

温蔷抿唇,没有开口拒绝。以防他一不乐意,又把这份资料收回去了。

她捏紧了手里的文件,识时务者为俊杰,参加一个晚宴也不是特别的难事,以前她参加过很多次,算是轻车熟路。

温蔷急着将这份文件带回给自己父亲,没有再跟他做无谓的闲聊,也没有假意客套一番,很快便拿着离开了。

看到她的背影消失在合上的办公室门后,纪霖深沉默着。

他转身缓步再次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的车水马龙。从这个高度看下去,人和车都小得像蝼蚁一般。

终于,他也站到了这样的高度。

有朝一日,他也能够操纵他人的命运。

能够让别人,俯首称臣。

但是唯独对温蔷,他没有办法。

他昨晚决定遵从于身体的渴望的时候,就已经放纵自己上瘾了。

他放弃抵抗了。

——

傍晚的时候,温蔷被纪霖深公司公关部的一位女总监带到了一家门店。这是经常与纪霖深公司合作的一个奢侈品品牌。

女总监轻车熟路地对迎出来的服务员提出了要求,那人便领着温蔷去试装了。

品牌门店后方是一个宽敞的试衣间,成排的服装挂在移动衣架上,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各司其职。

温蔷任凭她们安排,全程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无论试哪套礼服,试多少套礼服,她都完全配合。

最后,公关部的女总监为她挑选了一套。

温蔷换上后,又被带去专门的化妆工作室,让一位专业人士设计了妆容。

最后一辆保姆车停在店门口,她坐了上去,前往宴会现场。

路上,坐在副驾负责来接温蔷的另一名小助理忍不住从后视镜打量了她一番。

脸型和五官都是清纯挂的,偏偏这次妆容是烈焰红唇的魅惑妆。

身上的礼服更是一绝,吊带款式,亮片勾绣,锁腰的设计更是让整个人的身材看起来凹凸有致。裙摆部分自大腿中段处开叉,露出大片的腿部肌肤,在车内昏暗的灯光下,都显得肌肤生香。

最性感的部分是裙子的低胸设计,盈盈薄透的布料让胸型曲线若隐若现。如果微微弯身,或许还能够看到一抹香艳。

小助理暗自感叹道,又纯又欲天花板,人间尤物不过如此。

哎,他们大老板每天晚上怎么受得了的。

四十分钟后,车停下了。

温蔷透过车窗往外看,见外面一栋灯火通明的恢宏建筑,大门处五六名服务生身着正装,笔直站立,有章有法地迎来送往。

不少盛装打扮的贵宾们自大门口进入,男士的服装自不必说,女性尤其争奇斗艳,不乏大胆又出挑的,恨不得吸引所有的目光。他们步伐不急不缓,有个别在外面等人,也有人相互打招呼,携手一同进去。

下一秒,车门被拉开了,亮光照了进来。

温蔷看到,纪霖深站在外面,似乎是在等着她。

她朝着车门处移动了一下腿,调整姿势准备下车。

忽然,她注意到,纪霖深的视线扫过她身上的裙子,微眯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明显的不虞。

是不喜欢她这身装扮?

温蔷不明白他的情绪。他公司的人挑选的,应该会按照他的喜好来吧?

见纪霖深迟迟不动,温蔷端坐在车里,面朝他道:“不扶我下车?”

纪霖深没有答话,依旧锁眉盯着她。

但不管怎样,片刻后,他还是伸出手臂,温蔷搭着下了车。

外面的光线自然比车内更为亮堂。

站在他面前,温蔷坦然地接受他的审视。

此刻通身看得更加清晰明了,纪霖深的目光从上到下一点点打量,却全程一言不发,眸色更加暗沉,没有丝毫的惊艳或是喜悦。

温蔷并不想管这么多,没解释一句,她又不用对此负责。

她正想往宴会那边走,忽然被拽住了,转眼间身上就搭了一件外套。她低头一看,是他的西装,宽宽松松地搭在她的肩头。

“披上。”传来纪霖深的声音,简单两个字。

“为什么?”温蔷疑惑,现在已经初夏了,有必要么?而且这样穿多奇怪啊。

“让你披上就披上。”纪霖深显然不是在跟她商量。

温蔷也不反抗,乖乖穿上了。

算了,反正就是来完成他的任务,别人怎么看她也无所谓了。就算觉得她是个土包子,那丢的也是他的人。

见她穿好后,纪霖深的胳膊微弯,留出了一个弧度。温蔷明白,顺势挽了上去,指尖压在他的西装上。

两人以这种表面上无比亲昵的姿态朝着会所里面走去。

从门口进入主宴会厅的通道两侧是玻璃镜面,光鉴照人,温蔷往里瞧了一眼。

还好,这条裙子搭配西服外套的效果比她想象的要好得多。

裙子的娇媚性感和西服的冷硬中性结合得恰到好处,还挺有种别样的味道,一下子让她和周围一溜裙装的女人区别开了,歪打正着地显得很出类拔萃。

但纪霖深显然没有这样的欣赏力,一路走着,还不忘冷声教训她:“以后不许穿这样的裙子。”

他向来懒得操心这些杂事,所以才直接让公关部的人决定。早知道会挑选这种服装,他就亲自去把关了。

温蔷很无语:“你讲点道理好不好,选这裙子的人又不是我。”

明明是他的人带去试穿的这条裙子,她连决定权都没有。

纪霖深瞟了她一眼:“选了你就要穿?”

“”

温蔷觉得这人简直不可理喻。她能拒绝么?

她有些生气了,干脆唱反调:“我觉得这裙子挺好看的呀,为什么不穿?”

这话一出,倒是让纪霖深反应更强烈了些。他直接停住了脚步,将温蔷往他这边一拽,两人贴近,以身高优势压迫着她。

他没有跟她解释,而是嗓音低沉在她耳边强硬道:“再穿这种我就给你扯下来。”

温蔷一噎,脸色涨红,她没想到纪霖深会在这种地方说这种荤话。余光环视四周,还好暂时无人路过。

她瞪了他一眼,挣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纪霖深还想说什么,迎面走来了几个男人。

“纪总,好久不见了。”其中有人主动问着好,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

纪霖深也没有再跟温蔷说话,恢复寻常冷静神色,握上对方伸过来的手:“周总,好久不见。”

又迎上来两三个人,将纪霖深围住想要认识他。那位周总一一为他做着介绍,几个人寒暄起来。

温蔷被不自觉地隔离出了他们的小圈子,站在一边,百无聊赖地偷偷用鞋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地面。

期间又偷瞄了一眼玻璃镜面,自己的穿着有什么问题?

又过来几个人,逮不到机会跟纪霖深打过招呼,视线自然转向离他不远处他的女伴温蔷。

“这还是第一次见纪总带女伴来啊。”有人对温蔷半调侃道,“这位小姐肯定有什么过人之处。”

温蔷见有人跟她说话,礼貌笑笑:“他只是找不到人,拉我来充数而已。”

“哈哈,你在开玩笑么?”

“你猜猜这一屋子的女人,不愿意当纪总女伴的能不能数出一个手掌。”

几个人哈哈笑了起来。

温蔷没说话。

她知道那人说的是实话。纪霖深怎么可能找不到女伴?

但是眼前这些人不知道的是,纪霖深找她来陪,不是因为她有什么过人之处。他只是要让她看清,以前她是温家大小姐,现在只是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个女伴而已。

他应该此刻心里暗爽吧。

正在这时,有人转向纪霖深调侃道:“纪总,你光顾着自己应酬,把你这位漂亮的女伴都丢下了。人家正有怨气呢,说自己是来充数的。”

温蔷微愣,没想到那人会误以为她刚才的话是责怪自己被冷落了,而且还当众对着纪霖深说了出来。

她没有看他的表情,有些不安地咬了下唇。

纪霖深回头看了温蔷一眼,空气似乎有短暂的凝滞。但下一秒,他却上前一步站到了她身侧,揽住她的肩头对她道:“抱歉,以后不会了。”

他的语气轻柔慢缓,像是在哄她,姿态给足了她面子。

这举动让温蔷忍不住肩膀一颤,眉心跳了跳。

其他人看到纪霖深的态度,眼神交换了一番。

又有人出声道:“这位美女看来是纪总的新宠啊,想不到竟然私藏着这样的国色天香。”

“是啊,不给我们介绍介绍么。”其余人跟着起哄。

在这种场合,女性就像是作为附属的装饰物一样,是男人们谈生意做事业的添香剂。因此,即便是她们本人就在场,也丝毫得不到尊重。

温蔷心里生出一阵不舒服的感觉。

纪霖深面朝那些人认真道:“温蔷,她是一名法语高翻。”

“哟,厉害呀。”立刻有人夸赞起来,无论是发自内心与否,但从刚才看玩物似的打量目光,多了些许的尊重。

还有几位一改刚才的调侃语气,顺势奉承了她几句,称她为高级知识分子。还有人更离谱,说她端庄大气,长得就像法国路易十六的王后。

温蔷听得想笑,但还是礼貌地一一回应了。

后面的时间里,纪霖深确实没有再将温蔷落下了,全程将她带在身边。她陪着他在宴会厅转了一圈。

宴会还没结束,纪霖深似乎不想待下去了,就带着温蔷往大门外走去。

门口已经有车辆停在那里。

站在车前,温蔷将外套脱下来还给了纪霖深。

那身性感的礼服再次将她曼妙的身姿显露出来,纪霖深的目光不加掩饰地落在她身上。

温蔷能读懂他目光里带着欲/望的味道,往一边不自然地侧了侧身,环抱住双臂。

但纪霖深却很快收回了视线,转身交代司机:“送温小姐回家。”

温蔷意外,下意识地问:“我一个人回?”

从刚才纪霖深目光流露出的信息,她以为他今晚是一定会

“我还有事。”纪霖深简短解释完又俯身,低头在她耳畔小声道,“要不我跟你走一段,在车里做一次,反正你这裙子也挺方便。”

温蔷咬唇瞪他,立马转身就上了车,砰地将门关上了,还落了锁。

纪霖深站在车外,唇角轻扯了下,抬手示意司机开车。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