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真是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童娜一巴掌拍在自己办公桌上。

年年抖了抖,叶盏悄悄扭头朝他使眼色,他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挤眉弄眼做什么?有什么话直接说!”童娜恨铁不成钢的睨过来,年年瞬间站直,也不敢再去偷瞄叶盏了。

“童……副园长,我,我就是说,来问问辞职的事儿。”

“辞职?”童娜双手抱胸,冷笑,“违约金你赔得起么?”

年年张了张嘴,脸色变得有点颓丧了。

他本来就长得显小,又乖。这么可怜兮兮蔫头耷脑的模样,看起来就让人很不忍心,叶盏在一边看着也觉得可怜,想帮个腔,“咳,年年,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年年支吾着,看一眼童娜的脸色,最终说道,“没……我就是,想专心在学习上。”

“你放屁你!”

童娜话没说完就被一声巨响的门响打断,汉森叼着烟正要走进来的动作一顿,似乎是没有料到年年和叶盏也在这里。

他眼神朝某个呆毛都蔫吧了的人身上扫过,若无其事的抬手把烟捻灭,这才走进来。

“哟!副园长这一大早上的发什么火啊?那个来了还是那个来了啊?看把两个小朋友吓的,不至于不至于。”

叶盏:“……”

年年皱了皱眉,仿佛嫌弃似的朝叶盏方向挪挪,恨不得能离某人越远越好。

这种小动作怎么躲得过动态视力超高的高等级单兵。

汉森磨了磨牙。

童娜怒目相向,“你给我闭嘴,你以为我叫你过来是闲聊的?我让你十点半过来,你来这么早干什么?出去!”

“我那不是积极听从伟大的副园长的指示么!”

汉森不但没有出去,汉森还拖了一把椅子过来,大剌剌的敞着腿坐下了,像个大爷似的,眼神扫过蔫吧的小朋友一号,又扫过无奈的小朋友二号,朝他们挥了挥手,“你们先出去,我和你们童姐姐好好聊聊。”

年年和叶盏面面相觑,然后敏锐的察觉到了精神力波动中的火|药味,两人相当默契的麻溜出去了。

门被关上。

叶盏和年年跟罚站似的站在走道里。

“啊!”年年抓了一把自己的头毛,“早知道不拖着你给我壮胆了,害你也被骂了一顿。”

叶盏倒是无所谓,“也没有骂我,但是你真的想走吗?”

她受汉森所托,主要是自己也有点意外,所以上班之后就溜达去找年年,想问问他辞职的事情。

没想到年年看到她,二话不说就拖着她说帮忙壮胆,把她拉到了童娜办公室门口。

原本年年是让她在外面等自己的,结果就是他才进去说了没两句话,叶盏也被童娜叫进来一起教训了。

“我辞职报告其实已经交上去有一段时间了。”

两人干脆靠在墙壁上,低声说话。

“但是因为园里一直招不到合适的疏导师,所以一直压着。”年年挠了挠头,“这不是,叶子姐你来了嘛,我就想着问题不大,又跟童姐提了提,可是她说上头没有回复,她也不能直接做主。”

“啊?”叶盏愣了一下,又反应过来,“是哦,副园长,上面应该有个园长来着。”

“我入职这里几年了,从来没见过园长。”年年摆摆手,“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样她才肯放我走哦?违约金……我是真赔不起。”

“能问问你一定要离开的原因吗?”

叶盏这个问题,让年年一下子沉默了。

“如果不方便说……”

“我想去陷落区。”

年年猛地抬起头来,看过来的眼神,亮晶晶的,有一种坚定执着的光芒。

叶盏这一次是结结实实的愣住了。

陷落区。

这三个字既陌生,又有几分熟悉。

陌生是因为那个地方对于长久生活在内围星域的人来说太遥远了。而熟悉是因为没有一个联盟人不知道这个词。

陷落区,指的是这些年来逐渐被星兽侵占,而几乎已经被联盟放弃的那些战区。

那些曾经属于联盟的星域,曾经被联盟的军|方,在以谢蕴元帅为首的一干将领带领下一直死守着的防线。

但自从元帅几乎退位,指挥官重伤不出之后,那些地方,逐渐的就默认成为了被抛弃的地方。

然而,那些地方仍旧生活真很多难以离开的联盟人,在星兽的肆虐,以及因为战乱而四窜的星际盗匪双重‘欺压’下,夹缝生存的普通人类。

年年曾经说过回不去的家乡,原本,也是从一个虽然贫穷偏远但因为被保护而尚且算安宁的星球,之后陷落,最后毁了的。

或许是打开了话头,年年再开口,就显得轻松多了。

“我学医,就是为了这个。”他说,“我有疏导天赋,可以帮助那些精神力需要疏导的人,我有医术,可以帮助生病受伤的人。

我不是觉得待在安全富足的地方做一个精贵的疏导师不够高尚,我只是觉得比起这里,那些地方更需要我。”

他仿佛很需要认同一般,带着点期盼的神色看着叶盏,“叶子姐,你会觉得我太天真么?”

“怎么会。”叶盏笑了笑,抬手拍拍年年的脑瓜,“我觉得你很……热血。很自由。”

她尤觉得不够贴切,补上一句,“我很羡慕。”

于是年年那双眼尾略微有些下垂,显得乖巧天真的狗狗眼一下子就更亮了。

“还好你没说我很伟大很高尚啥的,哈哈哈。”

“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想法的?”

“其实小时候就隐约有点了。毕竟,我是亲身经历过的,看的多,感触可能就多一些。陷落区的人们过的日子,生活在安宁地区的人是难以想象的。

星兽,匪祸,饥饿,寒冷,甚至或许只是一场小疾病,都随时能夺去一个人的生命。

我那时候就想着,要是有人能帮帮我们就好了。”

叶盏摸摸他的头,没有打断他。

“其实要不是被救,我当时也就跟我爸妈一样,死在那里了。”

年年永远都记得,当时他也已经奄奄一息,满心的绝望中甚至有一丝解脱,那时候连即将死亡的恐惧都小了,想着,和爸妈一起死了也好。

但最终。

他没有死。

在半昏迷的状态中,他感觉自己被抱进了一个很宽阔的怀抱里。

很奇怪。

那个怀抱很硬,很冷,而且还有浓烈的血腥味,以及围绕着他的那种难以磨灭的杀戮气息。

但是年年却不觉得害怕,居然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因为,在那暴乱而又吓人的精神力场中,他感受到了一丝非常细微的,安抚。

他再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一艘特别破的战舰上。

战舰上全是一群又凶又伤痕累累的单兵。他知道自己应该是被他们中的人救了,忍着对这群散发着不好惹气息的成年人的害怕,小年年鼓起勇气去询问自己的救命恩人是谁。

只记得那个人轻描淡写的对他说,“死了。”

“救我的人,听说因为精神力场失控,之后自己冲进星兽潮里,再也没回来。而我跟着那群人在星舰上待了好几个月,不知道游荡到了哪里,最后被他们丢到了这里,又被孤儿院的院长收容了。”

原来,他说自己几经波折到了这里的经过,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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