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指挥官的意思。”

旁边的桌子上，站了一个只有叶盏巴掌大的，和启明星外型一模一样的机甲手办，启明星的声音就是从那儿传出来的。

毕竟机甲那个庞大的身体并不方便进入这高度和宽度都不太够的房间内，而叶盏早就知道启明星这个系统它神通广大，只要有信号，有载体,它能自由穿梭到任何地方，附着在很多智能设备上。

叶盏不忍看谢烬这幅样子，但是眼睛却又无法从他身上移开。

“他嘴里的是什么？”

看起来就像为了防止猛兽咬人而给戴上的笼嘴。虽然知道这是不得已，也没有什么羞辱意味，但是出现在谢烬脸上，还是让叶盏看得心中滞闷。

“为了防止他发狂时咬掉自己的舌头。”

启明星的声音没什么起伏,“毕竟他已经完全疯了，只剩下了破坏欲,身边没有可给他破坏的东西，他就会无意识的开始摧毁自己。”

叶盏放在墙壁上的手指蜷起来，一眨不眨的看着里面，“后颈处注入的药剂，也是为了让他冷静下来吗？和他之前从外骨骼设备注入身体里的药剂是一样的？”

“大同小异吧，除了镇定成分，里面还加了一点点营养成分，为了维持他最低的身体营养需求。”

“那个药剂有很强的副作用。”

叶盏慢慢把脸贴上去，像是这样就能离谢烬更近一点，用手指隔着可视的墙壁，描摹他的轮廓，心里酸涩得厉害，“我之前就研究过那个药剂，还说要重新研制一款没有副作用的类似药剂，以后就算他不需要用了，到时候也可以公开之后给那些有需要的人……”

可是后来忙这忙那，忙着缓和剂，这个事情一直被搁置了。

叶盏很后悔。

早知道,她应该再努力一点的。

无尽低落的情绪萦绕在叶盏周身，她的难过肉眼可见。

单薄的身影仿佛被太多沉重和不幸快压垮了，却还要咬着牙强撑着的模样尤其的惹人心疼。

站在旁边的机甲手办那双银色的眼睛里光芒闪了闪，然后咔嗒咔嗒迈开短腿，朝叶盏靠近，终于走到桌子边，伸手在她另一只撑在桌沿的手指上轻轻碰了碰。

叶盏感觉到了指尖上的冷意，陷入低落的情绪没能调整过来，只有些呆愣的偏头看了一眼。

就看到机甲手办在桌沿坐下来，双腿吊着，一只机械小手搭在自己手指上，偏着脑袋仰着脸看向自己的模样。

竟然觉得在一个玩具机甲的眼睛里看到了担心？

叶盏觉得自己可能受刺激太大，脑子要出问题了。

“你的存在，对于指挥官来说，可能是最后的救命稻草了。”启明星说。

叶盏垂眸与它对视。

“原本指挥官给自己安排的结局，一旦完全失控就让我带着他，去宇宙中完成自我销毁。这是很早之前，指挥官就写进了我程序里的一道最高级别的命令。”

叶盏的心揪在了一起。

“但是几个月前,指挥官却准备了这个地方,又重新给我的程序写入了另外一道命令。他说,如果在他完全失控以后，夫人您却执意不肯离开，那至少把他带到这里来。

只要保证他无法伤害到您，您接下来准备对他做什么，都可以。”

叶盏不自觉的，又转回头，看向房间内被锁住的谢烬，嘴唇嗫嚅几下，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我想如果真的还剩一丝丝希望，那也只能是您了。”

启明星搭在叶盏手指上的机械手指，很轻，很珍惜的摩挲了一下，快得沉浸在沉重思绪中的叶盏并没有发现，当然更加不可能发觉这个动作里藏着的那些不该出现在一个智能AI身上的细腻情绪。

“请夫人救救他吧，他一定，也在等你。”

酸涩和心痛在这句话落下时再也忍不住，眼泪从叶盏眼角飞快滑落。

她却只紧紧看着谢烬，最终用鼻音落下一个音节：“嗯。”

不用言明，也不需承诺或保证什么。

她会拼尽全力。

……

叶盏的精神力恢复起来很快，但是每天的消耗也同样巨大。

不出预料，这一次又找不到奶茶了。

或许奶茶依然还在谢烬的精神领域里，和她一样在为了唤醒谢烬而努力。

叶盏自然也不能掉链子，她每天除了必要的几小时睡眠时间，大部分时间都花在恢复精神力以及尝试着接触谢烬上，就连一日三餐也用营养剂代替。

但不太乐观的是，一开始的情况就非常不好。

整个关着谢烬的房间，被他无比紊乱而狂暴的精神力场充斥着，叶盏一开始的时候，连进入那个房间都异常的艰难。

要不是她现在的精神力等级奇高，换一个别的疏导师，别说进入房间，只要打开一点门缝，都会直接被里面的精神力场给冲击得重伤甚至死亡。

房间是绝对的隔绝了光源和声音的，叶盏在外面看的时候，借助的也是墙壁上的特殊装置。

但进入室内，视线只能依靠戴在眼睛上的特殊眼镜，而她还需要尽量不发出太大的声音。

现在对于谢烬来说，一丁点声音都是巨大的刺激。

当然，就算叶盏真的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她的存在对谢烬依然是很大的刺激，别说她还得试着释放自己的精神力，试图梳理充斥在谢烬周身的狂暴精神力。

第一次进房间的时候，谢烬几乎是瞬间就有了反应。

他察觉到了活物的气息，体内的暴虐一下子就沸腾了。

现在的他已经根本分辨不出任何，只凭失控下的本能渴望，疯狂的想摧毁。

他周身的精神力波动狂暴得像是一场无形的飓风，冲击得尚且还只站在门口处的叶盏不论是身上还是脑袋都刺痛无比。

而他本人也频频的做出挣扎的动作。

金属链条被他手脚的动作甩得哗哗响，后颈上的导管在他挣扎的时候像是启动了什么机关似的，更深的往他体内刺去，里面冰蓝色的液体快速汹涌的流动着。

霍然抬起头的谢烬双眼一片猩红，被束缚住的嘴巴像是没办法做出张合的动作，只能听到他喉咙里发出的，像是威胁又像是无意识的含糊吼声。

“菲尔哥哥，别乱动了，让我过来，好吗？”

谢烬充耳不闻，沉闷的链条撞击墙壁和地面的声音听得人心惊胆战，那双充满了兽性的眼睛里全是疯狂汹涌的暴戾，明明是完全的黑暗中，按理来说不佩戴任何设备的谢烬不应该看见她的。

但是叶盏还是觉得，他已经牢牢的，用一种盯住猎物的方式盯住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