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九点，荣光娱乐所办公大楼前，一辆红色特斯拉停在了预留的泊车位上。
夏诗韵推开车门刚走了两步，手机就振动起来。
“喂，我已经到楼下了，你叫人直接去会议室等我。”
雷厉风行地推开会议室大门走进来，夏诗韵看向在座的相关部门员工。
经过最新一轮部门调整，公关部由齐思负责，粉丝运营部由季森负责，宣传部门由陈楠负责，三人都像唐糖汇报。其中齐思因为身兼王天歌的经纪人身份，相对独立，可直接向夏诗韵汇报。
“豆瓣评分5.7，黑热搜三个，负面营销通稿七轮，几乎所有商务合作方都发来问询。”夏诗韵道，“两天了，我想知道这两天内在座各位都做了什么。”
齐思最先举手回应：“王天歌的跨年舞台已经确定番薯台，以及之前确定参加的几个颁奖典礼、庆典活动，我这两天一直在持续和相关人员对接，保持沟通。保证不会受到任何舆论影响。”
夏诗韵看向另外两个年轻人。
陈楠显得有些紧张，清清嗓子道：“我已经和豆瓣平台沟通，他们同意重新清理分数，检查是否有异常账号打分。但是还需要几天时间。另外，我也按照公司内部预设的舆情处理流程，第一时间安排正向通稿，与负面舆情对冲。主要分为联系合作乐评人发布乐评、揭露豆瓣评分异常、宣传娱乐公司常见的营销手法、……不过最后一点的效果不太好，大众对营销两个字有天然抵触，很难理性接受。哪怕是正常的营销方法。”
陈楠说完，季森似乎终于做好了准备，讲述了自己如何与王天歌的核心粉群、团体对接，安抚粉丝并给出正反馈信息。
“粉群的情绪很难控制。尤其是如今□□一轮接一轮，甚至粉丝的一点点错处也会被拿出来放大，所以粉群本身内部也越来越混乱，越来越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不过几个站子还是发挥了很强的作用，组织粉丝将愤怒发泄到正确的地方，保持理智。”
夏诗韵看向唐糖。
唐糖：“水军来源，涉及营销公司，手法及异常账号。无法起诉，只能曝光。陈辰的粉丝几乎没有掩饰参与其中。与平台沟通的结果也不顺利。”
“是粉丝还是水军？”
“这……很难区分。”
夏诗韵拍拍桌子：“好，既然大家都没闲着，为什么好像我们什么都没做，一点效果也没有？外面粉丝还在骂我们，公司的艺人还在持续被抹黑？难道我们就只能这么干看着？”
她看大家不吭声，问唐糖：“你刚才说已经找到了营销公司，直接曝光不行吗？”
“这……”唐糖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问题听着似乎不是工作询问，倒是像一种考验。
最终她说道：“这些营销公司几乎都和我们有业务关系。曝光意味着以后可能根本没法合作，或者代价极高。而且我们也不可能要求他们中止与对方的合作，转向我们。”
现场一片安静。
只有个显然比较莽撞的实习生脱口而出：“为什么？”
几乎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他，鸦雀无声。
终于还是陈楠道：“因为对方是大猫。它几乎是所有这些公司最大的客户，甚至其中几家就是大猫的子公司或者有他们的投资。我们相比于大猫根本无关紧要。其实我觉得，就算曝光了对他们可能也根本无关紧要。”
“啊……”实习生也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懊悔自己刚刚的心直口快。
这让他在所有人面前表现得好像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白痴一样。
“所以除非我们能有和大猫对抗的资本，或者至少能有这样的资本做靠山，否则就只能听之任之？”宣传部的一个助理道。语气一半是询问，但更多的是在陈述。
“对抗的资本？芝麻？PA？”郑春玲道。
唐糖：“PA其实用的也是芝麻的营销资源。”
郑春玲：“所以除非我们和芝麻合作？我们刚刚和大猫合作了……等等！我们和大猫文娱有合作！我们有合作！他们怎么还能这么做？当初不是说好了，我们可以用他们的宣传资源吗？”
她忽然想到，这个合作还是她刚来的时候和夏诗韵一起去上海谈的！
唐糖看向她一脸遗憾：“仅仅是综艺部门的创意宣传合作。我们能使用他们的宣传资源进行正向宣传，但并不是说这些资源不能被其他人，尤其是他们自己的人，用来传播一些对我们不利的消息。”
郑春玲反应了好一会儿，张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又闭上了。
齐思这时也开口道：“我尝试和大猫文娱的人沟通，包括徐天武徐总本人。但是明面上大猫和这件事其实毫无关系，暗地里具体的实施者也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综艺节目制作和艺人经纪，你们懂的。总之，徐总也提出他能帮忙沟通，但是否有效还要看对方的反应。”
会议室里再次恢复安静，好半天没有人说话，互相看着对方。最主要还是看向一直盯着屏幕沉思，没有出声的夏诗韵。终于，过了好一会儿，夏诗韵好像猛然惊醒一般抬起头，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她坐直身子巡视一圈：“都说完了吗？讨论出方法了吗？”
没人回应。
夏诗韵仿佛早预料到这种结果，既没有生气，也没表现出失望或者其他情绪。
“春玲、糖、齐思留下，其他人可以走了。”
会议室里坐的满满当当的人陆续离开，很快只剩下他们四个人。
夏诗韵神情严肃地看向唐糖：“有没有评估过目前的影响？”
没错，目前《不熄的火》目前豆瓣评分确实不高，而且还有营销号大量地推送□□，渲染荣光娱乐的炒作和王天歌粉丝群体的乱象。但说实话，并没有什么新鲜的，几乎所有选秀艺人、偶像艺人都遇到过。没有出人意料的东西，也不算大规模黑料。
唐糖对此也早有准备，立刻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材料条理清晰地讲了出来。
和夏诗韵想的一样。EP本身的评价和传播情况是最不需要担心的。得益于此前一系列成功有效的宣传，《不熄的火》这首歌的传播热度和知名度已经达到了王天歌本人可能都无法与之相比的程度。就算是周路遥，甚至是燕于斯发新歌能有这样的热度也算成功。
歌曲本身已经无法打压，即便豆瓣打低分、联动发黑通稿也不可能动摇这一点。
夏诗韵十分确信。
但是……
“这一波的负面营销操作真正影响的不是专辑和音乐本身，甚至不是王天歌自己，而是他的粉丝群和我们公司，不，更确切地说，是影响到了您的形象和声誉。”
夏诗韵没有说话，静静地听唐糖继续解释：“首先营销号的负面推送不是一轮，不仅仅是豆瓣EP评分低这一次，而是在短短的两三天内，针对这件事推送了超过十轮。只有前两次是针对豆瓣评分本身，之后的推送主要内容包括‘王天歌粉丝刷分’、‘豆瓣网友讨论王天歌新歌’、‘王天歌粉丝与陈辰粉丝掐起来了’、‘王天歌被叫做王炒歌你同意吗’、‘你觉得不熄的火好听吗？’、‘荣光娱乐是不是炒作最厉害的公司’、‘从姜玉莎到王天歌，谁才是夏总的最爱’、‘夏大魔王是不是最不择手段的炒作狂？’、……”
“行了行了，这些大家都知道了。直接说你的总结和观点。”夏诗韵打断她。
唐糖摊摊手道：“我的观点就是，他们从来针对的也不是王天歌，而就是他的粉丝群和我们公司。从商业角度来讲，艺人的人气是娱乐公司的商品，而粉丝就是我们的客户。他们是在针对我们的客户，甚至是商业模式。从业务上来讲，我们确实是他们的竞争者。从客户角度，偶像市场的规模就这么大，受众实际上十分有限。而且我最近获取了一个消息……”
“什么？”郑春玲问。
唐糖继续道：“小猫娱乐目前的艺人经纪业务发展很快，除了陈辰、张南河，他们最近还和XGE在谈战略合作，应该快要谈好了。到时候周路遥、林湘、展耀、朱轩逸、……还有十几个在活动的偶像明星都需要粉丝。但市场上哪有这么多粉丝？他们的目标从来不是一两个偶像明星，而是我们公司。如果能搞垮荣光娱乐，搞臭我们的名声，就从根本上解决了问题。”
会议室里一片安静，所有人神色凝重，似乎是被唐糖说的内容震惊到了。但实际上，在这里的所有人早就在心里多多少少有了类似的预感和猜想，只是没有说出来，或者说，不敢确定罢了。
夏诗韵的神色一直没变，只有当唐糖说到“搞臭名声”几个字的时候，眼神放出精光。
唐糖知道，自己这个几乎无事不知、无事不晓的年轻老板恐怕早就已经知道了自己说的这些消息，并且有了应对的方法。只是不知为什么，还在犹豫是否要付诸行动。
不过她没有催促，而是耐心等待着她的决断。
倒是郑春玲有些沉不住气，瞪着眼睛问：“那我们该怎么办？我们不可能跟大猫对着干，难道就只能这么被他们污蔑打压？只能吃亏？”
齐思轻咳两声：“吃亏还是好的，就怕他们赶尽杀绝。”
“如果……”夏诗韵终于道，“如果这就是他们的最终目的，我们也没什么可选择的了。既然无论做什么他们都不会放过我们，倒不如放手一搏，你们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