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灶之后,过了这年儿,初四的夜晚,天空下起了雪来,这是来年的第一场雪,所谓瑞雪兆丰年,而轩辕的皇城里,不少氏族子弟也趁着大雪围炉夜话,欣喜地望着这棉絮一般的雪悄然而下,而作为房山太傅的长子,窦勋也自然被请入其中,几杯薄酒之后,大家酒气微醺,在诗意之下渐渐起了兴致,便没有一人趁着黑灯瞎火再打道回府了。
隔夜清晨,窦渊见窦勋还未归家,知他自是醉了,趁荒火进宫之际,便顺路乘着牛车去接窦勋。此时已下了一夜的雪,地上的积雪也已经有脚踝这么深了,正值初五,过年的味道还是正浓,也应是下了雪,本来嘈杂的街道上现在看上去冷清极了,任是一条大街上便是一个人影也没有看到,偶有无家的乞丐在屋檐边睡意正浓,便是连乞讨的心情也是没有了。
那牛车晃晃悠悠,渐渐地便接近了南边的西明门,途径项棠将军府邸,却见将军府里聚集了不少兵士,即使项将军已死,此时还是过节,可谋反的罪名却连带地牵扯了项棠一家几十口人,不仅三子皆斩首示众,便是连一家老弱都得流放,无一幸免。
“哎呀,这大过节的,年也不给人家过完,这死的死,发配的都发配了。”
“谁叫人家参与的是谋反的大罪。
“可项将军护我国门,是好人老天爷真是不开眼”
府邸之外,三三两两的路人看戏似的围观着,嘴里还捣鼓着一些风言风语,荒火细听之下,十句中也有八句是议论自己的,且也不是什么好话。自然,那流言蜚语很是伤人,一时间,荒火犹如芒刺在背,脸上也火辣辣地感到有些疼,她很想探头出去臭骂那些搬弄是非的人们,可转念一想,这项棠毕竟是因自己而死,这心中或多或少还是有些愧疚,就也不想计较这许多了。
那牛车渐行渐远,不一会儿就拐到了隔壁的街道上,此时大雪初霁,牛车外的街景一片大好,荒火探出头来,无意间瞥见那不起眼的角落处,一个身披着破烂不堪的野兽皮的乞丐垂头缩在角落里,只见他的跟前放着一只破碗,显然是已经开始乞讨起来,可如今街道上本就是没人,加之那更是个不起眼的角落,这样半天下来,这乞讨的生意定是不好,正当荒火纳闷之时,却见那乞丐不经意间做出了一个撩头发的动作,那熟悉的感觉,那长发下好生面熟的样子不禁让荒火一愣,那不是窦勋是谁,大雪初霁,他不是围炉夜话小醉微醺,却是在这里发起什么疯来着
“停停停。”荒火见状心里油然生出了一种厌弃丢人的感觉,此时她生怕仆人也发现了自己的父亲,也不管此时自己是贵族女子不能露面的规矩,便跳下牛车,在所有人的劝阻下不分青红皂白地便将他们撵了回去,见牛车走远,早已没了声响,这才冲到了那乞丐面前,伸手便拿出了自己的那支火油的火云弩,恨不得一箭便将那假装行乞之人射死。
“干什么干什么”那乞丐见状便是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一闪身便站到了荒火的身后,那火石电光的瞬间便已经将荒火的火弓抢在了手里,他知此时荒火来气,便一副息事宁人的样子说道,“够了够了,这大过年的你真的想把你阿父射死不成”
“死了更好,省得在这里丢人现眼”荒火没好气的说道,这样心智有问题的父亲确实要离得远远的。然而此时的窦勋依然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见荒火说到丢人,非但是没有生气,反倒是厚着脸皮反问道:“丢人现眼荒火啊,今日你可是坏我好事啊”
“坏你好事说是不是有觊觎谁家的神君了”
“什么跟什么啊。你阿父我今日做的可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大事,可你倒好,大庭广众之下,一个贵族女子兴师动众的跟我打架。”窦勋无奈地摊了摊手,继续说道,“哎,还亏我化妆成这副摸样,你这么显眼,肯定还是被人发现了。”
此时的窦勋突然收起了玩世不恭的表情,一改往日油嘴滑舌没个正经的模样说了起来。
“阿父,你说这话的时候好生不像你啊”荒火疑惑地看了看父亲,却闻见他身上一丝酒味儿也没有,自知昨日什么围炉夜话自是骗人,她本以为窦勋肯定是进了哪个狐狸窝里不愿出来,却没想到他是在这雪夜里挨冷受罪,自是有些苦衷,一时间便也相信了几分。
“哎呀,别想七想八的了,再站在那里我可真的要暴露了。快给我躲进来”见女儿神情恍惚,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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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怕她再问,也许是怕她丢人,窦勋便赶紧将荒火招来了自己的身边,将野兽皮往荒火身上一裹,便也将女儿藏了起来。
“阿父,干什么干什么”荒火嫌弃地想逃开窦勋,可一时间又觉得父亲怀里温暖,自己便是好久没有享受这般的温存,可毕竟自己跟一个乞丐呆在一起,荒火这一时间还是有些接受不了,便是嘴上嫌弃地说说,身子却也半分没有想要离开的架势。
“傻瓜装什么装”窦勋戏谑一笑,将女儿搂在了怀里。
雪又下了起来,在银装素裹的大地上迷离乱舞,而项棠家门口临街的墙角边,那一对父女依然这般依偎在墙角之下,自顾自地欣赏着雪景不愿离去,此时已是日上三竿,见下了雪,家里闲不住的孩子便全跑出来大起了雪仗,周围的孩子渐渐地多了起来,见墙角边的乞丐身边多了一个贵族女子,这看着扎眼无比,便也不由得多停下脚步议论起来。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没看过父女赏雪吗”荒火那出了弓箭,大喝着吓走了小孩子们,而窦勋此刻明明是在盯梢,扮成乞丐就是为了不惹眼,可此时却被荒火搞得一塌糊涂,眼见着就要被人认了出来,窦勋却也不在意,坦然抱着荒火,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这雪中的少女,半开玩笑地说道:
“怎么样,丢不丢人,要不要回去你再粘过来,那全天下的人都可要认出我来了。”
“不要,阿父你很温暖,这样捂着很舒服,我才不想起来呢”荒火见状耍赖地抱紧了窦勋,他的身上暖暖地,即使身处冬季,也温暖地如同大火炉一般。
“完了完了,今日可真是要露陷了,哎,我的一世英名可真是要毁了。”窦勋哭笑不得地说道。
“什么一世英名,阿父你根本就是声名狼藉的吗”荒火白了窦勋一眼,很是不屑地说道,“其实我很好奇,你平常总有这么多女人,为什么最后只有我一个私生子”
“那好吧,你就权当你阿父没法有其他孩子得了。”窦勋敷衍地说道,似乎从来没有把自己的恶劣行径当回事儿。
“是不是我也不是你亲生的”荒火警觉地坐了起来,“其实我们早就怀疑过你了”
“傻瓜,你我长得这么像,当然是我的女儿,不然我才懒得回家管你。”窦勋怨愤地说道,只因他看不惯窦渊与轩辕悲风龙阳之好,故而他对父亲总是很抵触,十六岁之前几乎没有回过一次家,却是因为抱回了荒火,这才能在窦府见到窦勋的影子,只不过他们父子两关系依旧很恶劣,似乎这么些年来,荒火就没有听见窦勋叫过自己的父亲。
“既然真是你女儿,来,告诉我母亲是谁”荒火质问地说道。
“这是秘密”
每每讲到这时候,荒火总是问不出答案,在这一点儿上,窦勋总把自己藏得很深,就像是今天这般。
“讨厌,难道我母亲真的见不得人吗”荒火气馁地说道。
“你母亲是身份高贵的人,”窦勋无奈地笑了笑,把荒火搂得更紧,疼惜地说道,“你就是她送给我的礼物。”
“即是礼物,为何把我丢在皇宫,成日不见踪影”
“你也知我漂泊惯了,江湖凶险,你那时还小,整天生病,怎经得起折腾,比起教养,轩辕悲风真的更适合你。”只见窦勋低下了头,沉思了许久,终于说道。
难得见窦勋说出自己的心声,荒火大感诧异,心中只觉得他有很多的无奈,突然之间,荒火也没有这么怨恨窦勋了:
“我知你心中瞒下了很多事,或许,你是迫不得已的,能跟我说说吗”不只是怎么回事,今日的荒火异常的善解人意起来。
“来来来,既然如此,我便跟你说上一段故事吧。”
“是你自己的故事吗”这从小到大,窦勋就很少跟荒火说什么故事,也极少谈及自己,今日父亲兴致大起,荒火自听着好奇,更是大起了精神,又往窦勋的身边拱了拱。
“你且听说说来,便是等故事讲完了,你再想想故事里的人究竟是不是我。”窦勋故作神秘地说道,而一个精彩的故事,就这样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