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悲风感伤抬起头,见永福宫内,自是有不少孩子趁着阳光灿烂在院子里疯玩,那笑声尖叫声便是老远就能听到,或许轩辕悲风把子孙们都安排在式乾殿不远的永福宫处,大概也是想听听这些欢乐声音。而内侧的靶场内,但见几个与荒火同龄的少年拉弓射箭,英姿勃发,却也不输当年那叱咤风云的人物。
“可我近日才知,皇太翁当年箭法也是一流的,怎么这些年来也不见你提起”
“你从哪儿听来的”轩辕悲风听罢微微一愣,只见他停下脚步,长长地喘了一口气,凝视着远方那教场上的孩子们,心驰神往地说道,“哪儿有的事儿啊。”
荒火还记得当年喜欢习射,一向由着自己的轩辕悲风却是异常反对,可最终拗不过荒火的蛮横,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同意了,而教自己的便是楼兰,当年大荒皇帝的第十八子,只是国家亡了之后才逃到这里,轩辕悲风大概觉得他当年甚是可怜,便把他安排在永福宫教自己的皇子皇孙习射,自然,荒火也算是他的徒弟中一员,只不过这徒弟青出于蓝胜于蓝,从小臂力就是远如常人,对射术感觉就是很好,是楼兰最杰出的徒弟。而轩辕悲风见荒火出息,更是得意兴奋,便在她十岁那年亲自做了这火云弩权当是生辰礼物,当时荒火便觉得轩辕悲风定是箭术了得才会做弓弩,只不过今日问起,却全然被轩辕悲风否了。
“说得也是,若皇太翁真是懂得习射,怎不亲自教我”荒火听罢深信不疑地说道。
却是,荒火是习射的好苗子,就像是当年的姜容一般,只不过自洄水之战后,他便再也没有拿起过弓箭,故而有人传说长生帝的手臂在此次战役中受了伤,之后便有了后遗症。而对于此事轩辕悲风心知肚明,便也找了这个借口尽量回避习射,可自己身为荒火的长辈,明明精通无奈不得教习,想来更是觉得可惜万分,便嘴上安慰道:
“哎,若朕真是教你了,即使我再厉害也会把你宠到天上去,恐怕到现在你也连那靶心儿也射不准咯。”
这孩子竟也在不知不觉中接近了轩辕悲风由衷惧怕东西,他心中一痛,往事不由得涌上心头,竟看着荒火连眼圈儿也红了起来。
“皇太翁这是怎么了”荒火见罢大觉得轩辕悲风有些不对劲儿,连忙将他扶到了八扛舆,关心地问道。
“朕没事,只是累了。”轩辕悲风悠悠地说道,心神似乎已经飘到了很远很远,他看到了远处的教场,那年轻的后辈们跃跃欲试的模样,就好像沙场上的自己一般,一时间,轩辕悲风心驰神往,便抓住了身旁荒火的手,激动地说道,“荒火啊,别管朕了,上去也比试两把,权当是替朕去的,好不”
荒火乖乖地点点头,神采飞扬地奔向了教场,但见她一习红衣在风中猎猎飞扬,眉宇之中都透出了马上民族的飒爽英姿,那感觉像及了当年赤乐川下的天之骄女,而这样的孩子又何尝只有荒火一人。随着南华的南移,北方民族与轩辕人民的融合,便是现在的南华,流淌着五胡民族血液的百姓也不在少数了。
“楼兰,这次玩什么”而这一边,靶场上的荒火已经拿起了弓箭,招呼上了守卫在外的禁兵们。
“既然陛下在此,就玩玩礼射吧。”楼兰毕恭毕敬的来到轩辕悲风的面前,在经过陛下的同意后说道。
礼射起源于西周,不仅比得箭技,更重要的也是考察射箭人的道德行为,比赛时,第一轮是初射,由三组射手轮番比试,第二轮主客宾也可参加,第三轮却是最难,射箭者要随着音乐的节拍发射,既要听,也要射。然而也不知为什么,一向以习射鹤立鸡群的荒火,却在礼射的第三关中,从来都没有射中红心过。
“你这不是要为难我吗”荒火白了一眼楼兰,心里踅摸着楼兰如此刁难自己,是不是因为自己从没有叫过他师傅的缘故。也难怪,荒火本身也不是行伍出身,身为女子的她便是连习射也是偶尔旁观学来的,根本算不上正式入得楼兰师门的人,只不过楼兰见荒火有天赋,自是愿意多教荒火一点,故而荒火从未叫过楼兰师傅,甚至因为熟悉,总是没礼貌的直呼其名。
“礼射本就是陛下钦点,我只是遵照执行罢了,荒火你即是不愿意,不参加也罢。”明知荒火喜欢,楼兰更是以退为进的说道。
“你,好我必定射中个红心儿给你看看。”然而荒火此话一出却是心中好没有底气。
“哎,知你为什么总是栽在礼射上吗”见荒火心中犹豫,楼兰神秘的一笑,说道。
“为什么”
“我也跟你说过好多次了,习射本来讲究的是心静而字,而你性格太野,总是拿习射当做玩物,自然心也静不下来,只不过你本身的素质好,臂力好,手也稳,爆发力也强,自然比常人优秀一点。”楼兰一边说着,一边拿起自己的弓箭,随意地试手起来,只见离玄之箭箭无虚发,箭箭正中靶心,弹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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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发。“在普通的习射上,由于周围不会有其他干扰,你的注意力自然会落到靶心之上,然而要跟着节拍发射,你的注意力自然会转到乐曲之上,一心二用,自然效果极差。”
“那,楼兰你是怎么做到了”
“摒除干扰,心无杂念”
但见楼兰话音刚落,乐工的大雅之音便已奏起,满弓者皆随着节拍而动,每个重音过后皆得离弦,那弯弓者铠甲粼粼,长弓射日,配着豪迈之音,便是好似回到了硝烟弥漫的战场,战事一簇激发。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曾经的洄水、曾经的蟒山好像近在眼前,自己九死一生地穿过蟒山,阻挡了傅氏北区的道路,从此南华一片和平,再无战土,可曾经的英雄却已老去,称为了诚心礼佛,醉生梦死的太平皇帝,在看到生死的悲欢离合之后,或者北上统一,光复中原已经不再重要,人们的安定和平,不再战乱,不再失去身边最重要的人才是当下最实在的问题。此时的轩辕悲风只希望为世人求得两全,罪孽如己不入阿鼻地狱,换得下世与姜容一世是夫妻。
“魏辽阿哥,让开你知道我的箭法,你,挡不了我”
恍然之间,轩辕悲风似乎听到了姜容曾经的怨愤,五十年的光阴转瞬即逝,白驹过隙,便好像曾经的一切,都还在眼前,轩辕悲风老眼一花,那长发姣好的荒火,也好像戎装待发,那凌厉的眼神,那拉满的弓箭,就好像五十年后,那寒光之箭,依然是指向自己。
“是啊,五十年了,容容你早已化为黄土白骨,而你的魏辽阿哥依然苟活人间,摇身成为了一人之上的万乘之君,而你终埋黄土之中,也不知是否变成了那孤魂野鬼,即使我求得你超度往生,你也不可能在黄泉等我,恐怕不知往生何处去了”
轩辕悲风心中一沉,胸口绞痛万分,紧接着眼前的一切突然黑了下来,就好像黑夜在瞬间变降临了一般,或许那被自己害死的爱人,那黄泉之下的冤魂,就在这一刻便即将找了过来。
“容容,你是想带我走的吗”霎时间轩辕悲风老泪纵横,此时尽管他享受着天伦之乐,万事之福,然而姜容的怨念,自己的愧疚却让他丝毫不想在反抗什么,于是乎轩辕悲风就这样站着,在黑暗下站着,他感觉自己的半边身体都在石化。他好像看到了黄泉,看到了奈何桥那一边挚爱的姜容,然而她长发飘零,眼神凄厉,就好像五十年来,从来没有原谅过自己。
“想死,没那么容易吧”
轩辕悲风好似听到了奈何桥那边姜容声嘶力竭的呼喊,紧接着眼前突然亮了起来,心有余悸的轩辕悲风这才感觉到自己仍在靶场,而身边戎装弯弓的哪里是姜容,分明是自己骄纵疼爱的荒火。
不想死,还不想死,自己还有太多太多的遗憾,想到了这里,轩辕悲风不由得举起了颤抖的手,伸向近在咫尺却触不可及的荒火,生存的执念还是这么深,还是这么的热烈,或是愈到老时,自己就越怕死亡,越怕忘掉过去,越怕掉进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荒荒火”轩辕悲风嘶哑地喊出了荒火的名字,他感觉说话都异常的困难,吐字都不甚清晰了,他努力地强行想站起来,却发现身子不由自主地向一边倒去。
“皇太翁”荒火见状大事不妙,赶紧冲到了老皇帝的身边将他扶稳,见轩辕悲风脸色煞白,大汗淋漓,一半的身子都有些僵了,大感不妙,正要招呼太医令过来,却被轩辕悲风给拦住了。
“没事,只是想起了往事,心中难过罢了。”轩辕悲风长舒了一口气,转身看着身边的荒火,见她手里的弓箭犹在,那刚刚弯弓射箭的兴奋表情仍是未退,心中犹然在荒火身上看到了姜容的影子,即使她们毫不相干,但却好像一场轮回,曾经的姜容又回到了自己的身边,轩辕悲风心中一痛,几乎流下泪来。
“皇太翁你到底怎么了”荒火心中困扰,不由得问道。
“孩,孩子,扶好朕,别,别在乱跑了,别再离开朕了”轩辕悲风悲戚地一边说着,一边抓住了荒火腾出的另一只手,就好像生怕再失去什么。
荒火先是一愣,但见轩辕悲风的手都有些枯瘦了,眼角的皱纹沟壑纵横,浓密的眉毛也颇有些花了,他就这样佝偻着扶着荒火,却是一副垂垂老矣的样子,荒火心中一酸,便收起了玩乐的心性,乖乖的扶稳了轩辕悲风,难得体贴地说道:
“皇太翁,我们回式乾殿吧。”
轩辕悲风有些犹豫,正想转身,却见远处的长廊里,轩辕寒光已经等不及出来接驾了,轩辕悲风转念一想,那孩子本就是个腿脚不方便的人,为了迎接自己居然也走了那么远,心中大是过意不去,于是玩性大发,说道,“不妨事,朕好些了,你瞧瞧,有人等不及跑来接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