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陈九成想回来复读,这件事真不好办。

  就算厂子里愿意帮忙,可万一陈九成没考上呢?

  明年再来一年?

  要是一直考不上呢?

  就这么一直在家里住着不成。

  这件事不管厂子里答不答应,都要先和陈九成母子俩说清楚才行。

  不然别说小婶不乐意,时间久了,小叔也会心里有意见的。

  家里就这么大,临时住一段时间还行,时间久了真的不方便。

  屋子里小婶和小叔掰扯这件事,让他去找陈九成说清楚。

  不是家里不愿意帮忙,实在是住不下这么多人。

  小叔也要面子,他张不开这个嘴,就看向奶奶。

  “妈,要不你和嫂子商量一下。”

  “就是,妈,文斌现在也大了,还和我们挤一张床呢,真的住不下。”

  奶奶叹一口气,心里也难受的很。

  心疼大孙子,但是对从小带到大的小孙子更有感情。

  此时林秀云推开门出来,看着他们道:“就半年,考不考得上,九成都回家去。”

  小婶立马反驳:“嫂子,不是我们不愿意,家里是真的不方便。而且户口没迁回来真不行。

  你就让九成回东北吧,九成看着就聪明,好好复习肯定能考上。”

  林秀云没接话,看向小叔陈国庆问道:“国庆,去年你大哥收到你的信,开心了半个月,一直说你们小时候的事情。

  我这辈子就这样了,不能让九成也在山里苦一辈子。”

  陈国庆张张嘴,没法再开口。

  奶奶也是抹眼泪,一句话不说。

  小婶还想说什么,就被小叔拉走进屋了。

  “你干嘛啊,真让九成回来复读啊!”

  小婶不满地看着陈国庆,继续念叨道:“不说住不下,就是家里多这么一个大小伙,口粮都不够吃的,文斌还在长身体,这以后怎么办啊!”

  陈国庆心里烦躁,忍不住小声吼道:“行了!少不了你一口吃的!”

  “陈国庆!你还能耐起来是吧!我不是为你和爸着想吗!他一个黑户要是被人举报,你们的工作怎么办啊!”

  小婶眼一红就扯着嗓子喊起来。

  “不是说了明天去厂里问问!”陈国庆没忍住脾气大声呵斥一句。

  小婶有些撒泼地大喊:“就算厂里同意,就一定能考上?”

  “懒得和你说!”陈国庆说完就裹着大衣出门了。

  林秀云看着小叔子离去的背影,不知道他们刚刚是故意说给她听还是什么意思。

  她看向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奶奶。

  “妈,我每个月寄钱过来。”

  奶奶拉住她的手,叹气道:“秀云啊,家里对不起你,让你们受委屈了,只是这家里的情况......唉...”

  在这个北风呼啸的夜晚,陈九成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他不想来京城复读,他想念兵团的生活了。

  屋外的风呼呼吹着,像是吹进他的心里,把他对京城所有的向往都吹散了。

  次日一早,陈九成早早起床,只是坐在床边有些手足无措。

  小叔和爷爷已经起来不知道去哪了。

  他不知道去哪刷牙去哪洗脸。

  甚至不知道出去该怎么和小婶和奶奶打招呼。

  “哥,你今天走吗?”刚上小学的陈文斌躺在被窝里,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陈九成扭头看着他,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此时屋外传来敲门声,林秀云的声音传进来。

  “九成,起来没有,出来刷牙洗脸吃饭了。”

  小婶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陈文斌!你起来没有!”

  “妈,今天学校放假!”被窝里的陈文斌缩着脑袋大声回应他妈。

  早上吃的杂粮馒头和小咸菜。

  昨晚还剩了点饺子,都被奶奶分到陈九成和陈文斌碗里了。

  陈九成没吃,又推给狼吞虎咽的弟弟。

  小婶看到这一幕,心里也稍微满意了些。

  只是林秀云却心里难受,不过却没有说什么。

  以前的时候,陈九成可馋了,哪里会把好吃的让给别人。

  现在寄人篱下,也被迫长大懂事起来。

  没多一会,爷爷先吃完了,看向林秀云说道:“我今天去厂里找领导,国庆去学校问问情况,争取把九成上学的事情解决好。”

  “多谢爸!”林秀云说着碰了碰陈九成。

  陈九成也放下筷子感谢。

  小叔陈国庆嗐了一声道:“一家人那么客气干嘛。”

  吃完饭,爷爷和小叔就出门了。

  屋里就剩三个女人和两个孩子。

  陈九成坐在屋里,当起家教辅导陈文斌。

  奶奶也当着小婶的面大声夸了几句。

  “九成回来还能盯着文斌学习,挺好,挺好。”

  小婶心里有意见,没忍住情绪故意找茬:“文斌太闹,高考这可是大事,家里这条件怎么好好复习,我看啊,还不如回东北。”

  奶奶尴尬笑笑,坐在那里又不说话了。

  林秀云也全当没听见。

  只是屋里的两个孩子却心思各异。

  陈九成心里别扭,但是陈文斌却开心的不得了。

  仰着小脑袋喊道:“哥,等下我们出去玩吧。”

  陈九成嗯一声,也挺想出去转转的。

  想去看看父亲长大的地方。

  陈九成跟着堂弟出门了。

  临近中午的时候,爷爷他们回来了。

  只不过脸上没多少笑意。

  厂里不太愿意帮忙,担心会出问题。

  现在的政策三天一变,谁知道到底恢复过来没有。

  再说了,陈九成也不算职工子弟,这件事不好解决的。

  主要还是担心别的职工有样学样。

  到时候,那些家里有知青下乡的职工家庭,都跑过来闹可怎么办。

  陈国庆这边去学校问的情况也不顺利。

  学校那边推脱只有厂里同意才行。

  林秀云听完后,就对爷爷说道:“爸,我去说,我去求他们。”

  爷爷摆摆手,想了一会才说道:“晚上我再去找书记一趟,让九成和我一起。”

  小婶在旁边忍不住劝道:“爸,厂里不答应就算......”

  说着她看一眼林秀云,又连忙改口:“国庆年底要升车间组长,万一得罪领导就不好了。”

  陈国庆瞪她一眼,但是却没有出口反驳她。

  小婶一看他这样,心里更有底气了,看向林秀云继续念叨。

  “嫂子,九成复读是大事,我也想帮。但是情况你也看到了,厂里不出面解决,没学校收的。

  要不我去买点复习资料给你带上,九成聪明,肯定能学好!”

  林秀云没搭理她,只是抱着骨灰盒坐在那不说话。

  大家看她这样,难听话的也说不出来。

  最后爷爷忍不住叹气站起来出去了,眼不见心不烦。

  爷爷出了院子就看到陈九成带着陈文斌在外面玩。

  恍惚间像是看到大儿子没去支援北大荒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也天天带着弟弟出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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