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的宿舍楼下，陈九成和几个同学正在扫雪。

　　昨夜下了一场大雪，早上一起来整个校园白茫茫一片。

　　陈九成的手冻得有些发青，他的手套借给李文杰了。

　　李文杰从贵州来，厚衣服没几件，手套更是没有。

　　他攒了些钱弄了件军大衣，但是手套围巾什么的就没钱了。

　　陈九成在东北呆习惯了，不带手套也没事。

　　扫雪也就一会，而且干活也不冷。

　　陈九成一边扫雪一边和李文杰闲聊着。

　　“听说现在可以考研究生了。”

　　“对啊，明年应该有不少人报考，你想过考研究生吗？”

　　“没想过，还远着呢。”

　　陈九成扫干净门口这一片，把扫把靠在墙边放着，搓搓手说道：“我要出去，你有没有信要寄的？”

　　“没有，你自己去吧。”

　　“成，待会图书馆见。”

　　陈九成出了学校，穿过清华来到林学院。

　　进学校找到王跃进问道：“你回不回家？”

　　“回，你不回啊？”王跃进好奇的问道。

　　陈九成摇头说道：“打算打电报回去和我妈商量一下。”

　　王跃进被他说的也犹豫起来，他挺想回家的，但是也想留下来学习。

　　如果是暑假，他肯定留下来，但是寒假要过年的。

　　“你是打算让你妈来京城？”王跃进好奇的问道。

　　陈九成点点头说道：“有这个想法，返城政策应该很快能到北大荒，我想提前准备一下。”

　　王跃进这下明白了，不再犹豫地说道：“那我自己回家了。”

　　在林学院待了一会后，陈九成就去邮电局了。

　　【返城政策启动，来京过年商议，儿。】

　　就这么几个字价格也不便宜，陈九成有些心疼的掏钱，然后顶着风雪回去了。

　　陈九成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到，现在风气有些不一样了。

　　自从改开信号发出后，社会环境似乎自由了一些。

　　等到知青全都回来后，风气应该会更加开放。

　　陈九成能够想到压抑许久后回到城里的那些知青会是什么样子。

　　肯定要迷茫散漫一段时间的。

　　要是再没有工作，肯定闲的满大街转悠。

　　系里最近也一直在探讨这些问题，知青大批返城后该如何解决就业稳住供给拉升经济。

　　这里面的问题太多，77、78级的同学都在一起讨论这些事情。

　　学业直接和社会经济改革密切相连，理论知识在一次次探讨中不断被吸收转化。

　　陈九成感觉自己从来没有学的这么畅快过。

　　以前在高中，一天做几套试卷，背一些书就感觉学不进去了。

　　现在他感觉自己怎么学都不够，每天睡觉前都还想再看会书，没准看到的理论就能够和现在的经济状况结合起来得到印证。

　　陈九成回到学校就跑到图书馆里了。

　　此时南城的一家邮局里，爷爷也在给北大荒拍电报。

　　等他出来后，奶奶的上前问道：“发了？”

　　爷爷点头说道：“发了，让她来京城过年。”

　　“没说顶班的事吧？”奶奶叹气道：“这件事还是和国庆他们两口子商量商量。”

　　爷爷嗯一声说道：“电报说不清那么多事，只说了回来过年的事情。”

　　北大荒，农垦兵团里，林秀云看着一前一后两封电报，眉头忍不住皱起来。

　　这两人没商量过，但是都让她回去过年。

　　看九成电报中的意思，是想趁着过年把她返城的事情定下来。

　　这事没有那么简单啊，她回到家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思考要不要去京城。

　　不回去的话，就要快点给陈九成回电报，让他快点回来，再晚两天就赶不上过年了。

　　林秀云看着空荡荡的家，最后长长的叹一口气，起身收拾东西去了。

　　傍晚，陈九成从图书馆出来，他掏出口袋里的电影票，犹豫着要不要去看。

　　七点半的电影，现在已经快七点了。

　　本来想都给辛美华的，她只拿一张票，不去的话就浪费了。

　　陈九成犹豫一下后，就往辛美华的宿舍那边走。

　　宿舍楼下，辛美华推着自行车站在楼下，像是在等人。

　　陈九成踩积雪从草地上跑过来，新梅华听到声音扭头看过去，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你打算去看？”辛美华笑着问道。

　　陈九成点点头，来到她身边直接伸手接过自行车说道：“走吧，不然来不及了。”

　　辛美华嗯一声，看到他没带手套，就把自己的手套摘下来递给他。

　　陈九成看着大红色的针织手套果断拒绝了。

　　出了校门后，陈九成看门口没什么人，才骑上车让辛美华上来。

　　辛美华还是左右看看，才轻轻巧巧地坐上去，抓住陈九成的衣服。

　　等她坐稳后，陈九成才蹬着自行车往电影院赶。

　　晚上很冷，陈九成努力挺直腰挡下更多的风。

　　辛美华坐在后面感觉很暖和，头挨着他的后背却不好意思贴上去。

　　路面很滑，白天还好些，一到傍晚路上的融化了积雪又重新冻上。

　　陈九成努力稳住车把，侧头小声说道：“抓稳了。”

　　“嗯。”辛美华这才松开衣角，往上拽拽。

　　“你冷不冷？我把围巾给你吧。”

　　“不冷，你戴好，别冻着了。”

　　陈九成用力的蹬着车，身体很快就暖和起来，只是手有些凉。

　　很快他们就到电影院了。

　　来看电影的人很多，这两年拍的片子不再是样板戏电影，大家都很喜欢看这些新电影。

　　今晚放的是东港谍影，反特务的片子，上海电影制片厂拍的。

　　两人进去找到位置坐下后，辛美华四处看了看，心里稍微有些紧张。

　　还是第一次和陈九成单独出来，也是第一次来看电影。

　　陈九成拿着票嘀咕道：“也不知道海洋从哪弄得票。”

　　北大最近的电影院距离张海洋的学校有几十公里呢。

　　财贸干部学校在通州，距离北大非常远，他能专门跑过来和陈九成说知青的事情，陈九成心里记着他的好呢。

　　还送了电影票，不知道是不是来找他的时候专门买的。

　　辛美华扭头看着陈九成，小声地说道：“人好多啊。”

　　“嗯，好多人。”

　　陈九成也跟着说了句废话，随即就陷入尴尬。

　　他心里懊恼自己说了废话中的废话，只是来看电影，那么紧张做什么。

　　辛美华看一眼他局促不安的手，摘掉自己的围巾放到他手里，小声说道：“把手捂一捂，别冻坏了。”

　　陈九成嗯一声，把围巾握在手里，围巾上残留的温度让冻僵的手指很舒服。

　　只是两个人还是不知道说什么。

　　电影还没开始，影厅里人声鼎沸，他们俩却像是陌生人一样有些僵硬的坐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