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呼啸而过。

　　猎鹰扑打着翅膀，落在男人伸出的手臂上。

　　手臂上包着一层硬皮革，鹰爪紧紧地扣进皮革中，两三步挪到男人的肩膀处。

　　“你看到什么了，欧瑞尔？”

　　他身后的人问道。

　　欧瑞尔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闭目休息一番，才说出一句。

　　“那边有很多人......很多屋子，还有很多牲畜......和马匹。”

　　欧瑞尔是一名易形者，他可以将自己的意识投身到动物伙伴身上。

　　不过，他自认为这是一种灵魂链接，将自己灵魂与动物伙伴的灵魂链接在一起。

　　在塞外的野人中，易形者的数量十分稀少。

　　一千个人中只有一人是天生的易形者。

　　他的动物伙伴是一只鹰。

　　当欧瑞尔进入猎鹰的视角时，

　　他可以用鹰的眼睛去看，用鹰的耳朵去听，用鹰的身体去感受飞跃天空时掠过的狂风。

　　完全化身成一只猎鹰。

　　然后，他又回到自己的身体，从一只鹰，变成一个人。

　　只是每次脱离猎鹰的视角后，他需要花费一些时间找回自己。

　　若是忘记自己生而为人的本质，他可能会迷失在翱翔天空的欲望中。

　　他刚刚操纵着自己的猎鹰，观察河对岸的先民拳峰，那里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同伴显然清楚他的情况，一直在等他恢复过来。

　　“很多人、很多房屋？是哪个部落搬到这里来了吗？没听说呀！”

　　问话的男人猜测道。

　　“先民拳峰可不是什么好地方，经常有游骑兵在附近出没。”

　　本应是四通发达的繁华之地，却只剩下一片焦土，背后必然有着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

　　这片土地的经历无人记录，很多珍贵的往事，随着人们的记忆消散在时光中。

　　“他们有很多马，也许就是乌鸦。”

　　这次说话的是一个女人，她有一头火红色的长发，身材矮小但是行动迅捷。

　　女人是个矛妇。

　　她口中所说的乌鸦，自然不是指普通的乌鸦，指的是长城上的守夜人。

　　在塞外只有守夜人才有大量的马。

　　“他们不穿黑衣，耶哥蕊特。”

　　“而且我看到了很多女人和孩子，黑衣人怎么会和女人和孩子混在一起？”

　　男人反问道。

　　他说的话有些道理，耶哥蕊特没有反驳他。

　　“也许是西南方山里的部落，迁徙到了这里，乌鸦又进山驱赶他们了。”

　　“山里可养不起这么多人，我觉得是东边森林里的。他们在夏天生了一大群孩子。”

　　他们两个人都看不到对岸，只能胡乱猜测。

　　他们总共有三个人，躲避在一个避风的山坳中，距离对面的山峰相距甚远。

　　数日前，他们沿着名为巨人梯的河谷走出莽莽群山，打算渡河到对岸，前往红厅。

　　就在他们寻找合适的渡河地点时，发现河对岸的先民拳峰上有很多人在活动。

　　先民拳峰的山顶上建立了一座高塔，山脚下出现了两个规模庞大的营寨。

　　营寨里的人们进进出出，热闹非凡。

　　人们乘坐木筏在河中捕鱼，拖拽着长毛象在森林里伐木。

　　白日间，营寨中升起的炊烟一座接着一座，连绵不绝。

　　显然这里居住着很多人。

　　这些人似乎是突然出现的。

　　在以前，先民拳峰附近都是无人的荒野地带。

　　他们本想靠近观察，却不得不躲在这个山坳里。

　　冒险靠近一个未知的部落是件危险的事情，对方设立在山顶的高塔很容易发现他们。

　　“我看到很多穿着兽皮的人，没看见穿黑衣的。”

　　“他们不是守夜人。”

　　欧瑞尔一同解释道，他通过鹰眼看到更多更仔细的东西。

　　作为易形者，欧瑞尔才是这支队伍的领头人。

　　“我们怎么办，还要去红厅吗？”

　　男人开口问道。

　　他们在昨天入夜前发现对岸的异常，今天是第二天。

　　“当然要去，这是曼斯的请求。”耶哥蕊特说道。

　　他们这次外出是带着任务的。

　　曼斯·雷德让他们传话给“红厅之主”托蒙德，

　　要求这位野人领袖召集下属所有部众，前往霜雪之牙与他会合。

　　这是他们在数年前就达成的约定——联合所有野人的力量，进攻长城！

　　同时躲避隐藏在黑暗中的危机——异鬼再现，死者再起。

　　曼斯·雷德已经得知了“异鬼出现”这件事，

　　并派人将这个消息带给所有他知道的野人势力。

　　对于这群人的来历，欧瑞尔有所猜测。

　　他起初认为这些人就是从红厅来的。

　　不可能突然出现一个规模庞大的部落。

　　欧瑞尔身为曼斯·雷德的追随者，走南闯北，足迹几乎踏遍塞外的每一寸土地。

　　数年前，曼斯·雷德来到红厅的时候，他也一同来此。

　　他记得那是一个很有趣的白胡子老头，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外号，

　　最让他记忆深刻的是对方提供的蜜酒。

　　那份美味他让怀念到现在。

　　若是他的年纪再大一些，欧瑞尔将会选择在红厅度过余生。

　　可惜，他没有在对岸的营寨中，发现“蜜酒之王”托蒙德的身影。

　　在数千人中找到一个人并不容易，哪怕是通过鹰的眼睛。

　　昨天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快到夜晚了，看不清什么东西，所以他们等到今日白天。

　　可他刚刚的观察，又否定了自己的判断。

　　对岸那些人实在不太像“自由民”。

　　“自由民”建造的建筑和营寨，会是什么样，他再清楚不过。

　　这些年，他一直跟随在曼斯·雷德身边，风餐露宿。

　　见过流浪者的营寨，见过定居者的住所。

　　没有一个是对岸这样的。

　　河对岸的建筑，太整齐了，也太干净了，不像是“自由民的住所”。

　　而是......

　　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汇。

　　反而更像是......

　　“军营”！

　　他终于想起了！

　　这是他在观察长城守军的城堡时，看到的那种规划和风格。

　　营寨中日夜燃烧木炭的建筑，很像是瑟恩人制造铜器的熔炉。

　　对，没错！

　　那是铁匠的熔炉！

　　这种建筑他也在长城后面见过。

　　欧瑞尔并不是一个野人掠袭者，他从来没有翻越过长城。

　　但是他的猎鹰可以轻松的飞过去。

　　那是一次极度危险的旅程，他对此记忆深刻。

　　猎鹰飞得太高太远，他通过鹰的眼睛，看到了太多新奇的事物，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幸好，他在彻底迷失之前，及时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否则他就会永远生活在猎鹰的身体中了。

　　看到欧瑞尔迟迟没有说话，耶哥蕊特催促道，

　　“你说怎么做，我们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欧瑞尔站起身，说道，

　　“走吧，我们下去和他们谈谈，正好他们有木筏，可以帮我们过河。”

　　“你疯了？我们不是曼斯，对岸的人不见得欢迎我们。”

　　欧瑞尔再次放飞自己的鹰，率先下山。

　　“没人能逃过异鬼，只要他们想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