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裹挟着冰雪,吹得林间呜呜作响。

  七名守夜人蜷缩在倒伏的云杉树干后,湿透的衣物紧贴着皮肤,寒意如利刃般刺入骨髓。

  背后的黑色斗篷在寒风中迅速冻结,表面结出一层薄薄的冰霜。

  他们刚从刺骨的河水中爬上岸,抬眼看到一棵倒伏的大树,连忙躲在树后避风。

  七个人瑟缩成一团,彼此紧靠着,试图从对方身上汲取一丝温暖。

  冻僵的双手揉搓着僵硬的胳膊和脖颈,却只是在冰冷的皮肤上划过,毫无暖意。

  他们的战马卧倒在河边,后背上的鬃毛结满冰凌,

  马匹的体力也已耗尽,站不起身了。

  断掌科林背靠在树干上,急促地喘息着。

  手中的剑柄被攥得死死的,剑刃早已断裂,仅剩下半截握在他手中。

  半晌,他终于松开手,任由那半截长剑“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声音在此时显得格外刺耳。

  在幸存的守夜人中,他是唯一还带着武器的人。

  “我......我去生火......”

  伊班站起身说道,嘴唇颤抖着。

  他是第一个从河水中爬上岸的人,体力恢复的稍快一些。

  他起身的动作依旧僵硬,浑身颤抖着,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一阵冷风吹过,几乎把他冻僵在原地。

  他深吸一口气,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树林,开始搜寻木柴。

  其他人蜷缩在原地,牙齿打颤,脸色苍白如纸。

  寒风像一把钝刀,一点点剜去他们身上仅存的温度。

  ——再不生火,哪怕他们逃脱敌人的追杀,也会死在寒冷的天气中。

  又有几人略微恢复体温,互相搀扶着站起身,跟在伊班的身后,去树林中寻找干柴。

  “这是在哪?”

  断掌科林折断肩膀上的箭,轻声问道,

  被冰水浸透的身体自带镇痛效果,在折箭的时候感受不到一丝痛苦。

  没人回答他,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被水流带到了哪里。

  科林叹了口气,无奈地闭上眼,

  回忆如泉水般涌到眼前。

  半日前,战场上。

  在感受到地面的震动时,断掌科林也发现了从背后出现的敌人。

  他们在“野人营地”外盘桓了很久,派出的斥候侦查战场周边。

  没有发现任何伏兵存在的痕迹。

  除非伏兵躲藏在更远的地方。

  结果,伏兵真的出现了,甚至全是骑兵!

  他眼睁睁看着丹尼斯爵士迎了上去,螳臂当车般阻挡在重骑兵身前。

  可惜的是,丹尼斯爵士的牺牲,不能为他们争取什么时间。

  他的身影如同雪花一般,消逝在奔腾而来的铁蹄下。

  “为什么会有重骑兵!!??”

  “野人为什么会有战马?”

  “他们的战马怎么也披甲?”

  当人马具甲的重装骑兵出现时,断掌科林也呆住了。

  野人豪华的装备远远超过他的想象。

  一个个问题浮现在他心头,而他却完全找不到答案。

  然而老兵的直觉提醒他,必须做些什么。

  此时重骑兵与混乱的战场之间,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守夜人与野人们纠缠在了一起。

  守夜人虽然全员都是骑兵,但他们更擅长单打独斗,对结阵冲锋并不熟练。

  在第一波冲锋奏效后,他们就按照过往的经验,追击落荒而逃的野人。

  野人确实被他们一波冲散,但他们却表现出非凡的纪律和勇气。

  在陷入短暂的混乱后,被击溃的野人重新聚集在一起。

  失去冲击力的近战骑兵,面对组织度尚存的步兵,陷入了焦灼。

  双方完全混战在一起。

  这很不正常!

  不正常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留给断掌科林的时间几乎没有。

  随着伏兵的出现,守夜人部队已陷入绝境。

  前路受阻,后路遇敌。

  察觉到事不可为后,断掌科林当机立断,高呼一声后,带头冲向战场另一侧的河流。

  这是他们唯一的生机!

  跟在他身边的守夜人骑兵,也一同冲向河流。

  在马蹄踏碎河面薄冰的瞬间,断掌科林感觉左肩传来灼烧般的剧痛。

  他中箭了!

  科林不愿丢下武器,于是张嘴死死咬住缰绳。

  随后,连人带马落进冰冷的河水中。

  箭矢穿透皮甲的伤口,在河水中晕开一朵血花。

  身后传来重物坠水的闷响,某个中箭的守夜人连人带马沉入冰河。

  “过河!过河!”

  “游过去!”

  他朝身后的部下嘶吼,冰水灌进喉咙,像吞下无数刀片。

  差不多有二十多人跟在他身后,一同跳进了河里。

  箭矢如同毒蛇般追在他们身后,接连有人中箭落马。

  断掌科林抱着马脖子,奋力向对岸游去。

  他们顺着河道漂流了半日,直到战马再也抬不起蹄子。

  等到靠岸的时候,身边只剩下他们七个人。

  失去马匹的人没能跟上来,消失在了冰冷的河水中。

  和他一起离开影子塔的黑衣兄弟们,也许就剩下他们几人了。

  过了一会儿,伊班等人返回了。

  他们抱回来的树枝上还挂着一层雪。

  突如其来的大雪覆盖大地,他们找不到干柴,只能找到这些。

  他们把树枝堆在众人中间,伊班掏出火石,敲打火石的双手不停颤抖着,像风中的枯叶。

  “我来吧。”

  一位守夜人兄弟接过打火石。

  火星溅在长满青苔的冷杉树皮上,转眼就被霜气吞没。

  看到这一幕,断掌科林解开胸甲。

  铁片粘着里衣被生生撕开,他听到自己皮肤开裂的声音。

  冰与血相连在一起,将他的衣服和皮肤固定住了。

  “用这个。“

  首席游骑兵将染血的羊毛内衬丢进柴堆。

  火苗终于窜起,蹒跚着吞没了树枝。

  火焰渐渐升起,温暖的光芒驱散了一些寒意。

  人们围坐在火堆旁,贪婪地汲取着热量,身上的斗篷和衣服开始慢慢变干。

  “大人,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终于有人开口说话,幸存的众人看向断掌科林——他是唯一的军官。

  科林却看向五步外那匹跪倒在地的战马,左前蹄的肌腱被流矢割断,全身布满伤口。

  这匹马活不下来了。

  “先活下去,”

  科林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地说道,

  “但我们得小心点,火不能太大,也不能烧太久。”

  敌人看到他们跳进了水里,可他们是重骑兵,绝对不敢跟着下水。

  而从上游的河滩绕过来,需要不少时间。

  “我们先找个地方过夜,”

  科林低声说道,

  “我们要把今天看到东西,带回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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