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外,一艘不起眼的货船缓缓驶进了芝海寨码头的。

  船停稳当,老板招呼岸上的力巴卸货。

  船舱里转出来的一位身穿淡青色绸缎长衫,眉眼带笑的圆团脸少年,跟在搬货的苦力身后悄然上了岸。

  在码头新街逛了一圈。

  花了不到二十个铜钱,买了两个拳头大小的死面硬馒夹下水配甘蔗甜酒,吃的肚子发胀。

  圆团脸少年漫步离开了码头,朝兵寨深处走去。

  本来他以为走一会,必然会有人拦他质问,结果却根本无人在意。

  “还真是有些格局,有点意思。”

  喃喃自语了一句,顶着大太阳的圆团脸少年手搭凉棚,四下里张望了一会。

  看到明宋衙门前特有的‘肃静’牌坊,迈步行去。

  衙门前。

  唯一一个值星的亲兵,一路看着圆团脸少年来,却始终默不作声。

  最后还是圆团脸少年先开了口,

  “这位兵大哥,我年龄虽然不大,但经历不少,也算见多识广了。

  可还真没见过你们芝海寨这样的规矩。

  堂堂统兵官的衙门,就一个门房还兼着兵寨值星官。

  用的着这么省吗?

  还有我都走到衙门口堵门站着了,作为门房你都不理会的吗?”

  值星的亲兵闻言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

  “小哥是跟我讲话吗?”

  “衙门口就咱们两个人,我不是跟你讲话,又是跟谁呢?”圆团脸少年好笑的反问道。

  亲兵一脸钦佩的答道:“小哥你不知道。

  我们都督最讨厌虚头巴脑,能一个人干的活,坚决不用两个。

  还有他最不爱多管闲事。

  说衙门只管为非作歹,不要理会其他。

  就比如你现在堵着衙门口,兹没告状的来被你恶意挡住。

  我就不能去管。”

  “有趣,有趣,”圆团脸少年轻轻鼓掌道:“我本来就知道你们张九贵都督有些与众不同,却没想到竟是这么有趣的人物。

  烦劳你通传一下,就说他一位在龙门泊做门房的朋友,来看看他。”

  说着圆团脸从衣袖摸出一粒碎银递向亲兵,

  “一点小小意思。

  大家也算同行,知道门官的辛苦,不会同你们都督讲的。”

  亲兵一愣,摆摆手道:“不用,不用。

  我们都督讲了,喜欢钱很正常,世上谁不贪财。

  但爱钱咱得爱在明处。

  我今天值星风吹日晒,不得闪避,是有奖金的。

  虽不多但长久。

  拿了你的利是,就算都督不知道。

  可天长地久下去,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所以还是不要‘因短失长’的好。

  不过小哥,我们都督是个闲不住的人。

  现在没在寨子里。

  你要是想见他,只能每月初一、十五过来。

  或者留封书信,我交给他。

  其实我在衙门口值星,干的就是传信的活。”

  他正说着突然看到张贵从寨门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眼睛不由一直。

  而圆团脸小哥似乎极擅察言观色,看到亲兵表情的变化,脸都没回便笑着说道:

  “我运气倒是不错。

  这不不是初一、十五,你家都督也浪荡回了兵寨。”

  张贵这几日一直在巨蛇岛活动。

  除了偶尔在真龙国镇场子、撒鸡汤。

  更多是在岛屿西边西贺人的势力范围厮混,结交人脉。

  原因有二。

  一是,元山与明宋本来鏖战的局面,突然间变成了明宋脆败。

  让他对元山本就很高的评价再上层楼。

  生出了不再纸上谈兵,实际了解一下的想法。

  而西贺那些海商最近几十年跟元山贵族,交易的相当频繁密切。

  通过他们作为跳板十分适合。

  不过这原因只是个添头。

  更重要的是,元山之主长生铁木也是十六、七岁开始起势,不过二十年便成就霸业。

  张贵虽然性格稳重,但感觉自己也‘不小’了,不应该总在平阳镇、芝海寨、真龙国三点成一线的熬时间。

  毕竟井底之蛙发育的再好也是只蛤蟆。

  年满十六的人了,也该爬出井口,跳到川河之主遨游,发育一下子了。

  只是最近巨蛇头岛西面几座西方海港城市里,因为国战惨败的关系,明宋奴隶多了起来。

  作为自立为王的狂徒,张贵虽然对他们没什么同胞心,但心里总是莫名有些不适。

  今日亲眼看到一艘货船运来的明宋战俘奴隶,因为瘟疫困于底舱,罕见的死掉了几十人。

  看到尸体一具具丢上岸,他感觉心情越来越糟。

  最后实在忍不住,瞬移回了大陆,打算歇息半天,换换心情。

  结果刚回芝海寨衙,便看见有人等着自己。

  再仔细一瞧,来人竟然是他去龙门通埠局拔贡时,强行摆阔打赏过的小太监。

  虽然非常诧异。

  但一个太监找一位官员私访,必然不可能是闲着无聊来瞎白话。

  心中一动,张贵笑了起来,“原来是旧友来访。

  快请、快请。

  咱们后院叙话。”

  “好。”团脸少年点点头。

  两人进了寨衙,转到后院。

  这里种的甜浆果树比前些日子更熟透了些。

  开的团团紫花愈发灿烂。。

  把圆团脸小太监请进凉亭,张贵正要泡茶,就听那小太监道:

  “张都督,茶就不用了。

  再好的茶也是又苦又涩,我不喜欢。

  摘几串浆果就好。”

  “那就浆果配井拔凉水。”

  张贵点点头从浆果树摘了好几串果子,洗好后用柳枝篓子盛了。

  浆果上沁着一滴滴水珠,瞧着就可口。

  圆团脸小太监直接拿起一串果子,一口全吞,嚼的满嘴的甜汁。

  张贵见状突然想起了关西辉来。

  一个老海盗,一个小太监,本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吃果子的做派却几乎一模一样。

  “小哥不会姓关吧?”

  “不是。

  我没入宫前姓楚,因为家中贫苦,父母都是佃户,上几辈子都没读过书。

  所以就随便起了个名叫,团团。

  在我家乡,细面做的干粮叫馍,粗粮的叫团子。

  以后能顿顿吃上高粱团子配咸菜团,这便是爹娘对我最大的期望。

  后来入了宫,没有品级前不能称名道姓,师傅就给我起了个小名叫小团子。”

  “那我就叫你团团兄吧。

  其实团团这个名挺好的,很霸气。

  团结一切能团结的朋友,就能打败一切强敌。

  比我的名张贵有意义的多。”

  楚团团闻言一愣,竟把笑都忘了,

  “张都督,你这个人言谈举止真的是颇为奇怪,却让人不会讨厌,否则今日我也不会来找你。

  这还真是个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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