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結算
    黑色的空間中, 荊棘藤蔓瘋長。
    煙霧彙聚成一團團綻放的薔薇花蕾,又消散。
    秦非遠遠望向污染源,想要向祂所在的方向靠近, 但卻失敗了。
    秦非驚詫地發現,自己似乎被困在了原地。
    黑色霧氣凝結而成的荊棘藤蔓攀上青年瘦削的腳踝,順着腿部線條一路蜿蜒向上。
    穿過胯骨,腰線,隔着薄薄一層衣物布料,緊緊糾纏。
    就像曾經在海底的那次一樣, 藤蔓如同鎖鏈般, 将秦非緊緊困住,難以掙脫。
    但又與那次不全然相同。
    在海底世界時,出現在秦非身前的污染源是碎片, 沒有蘇醒過來, 一切僅依靠祂的潛意識驅動。
    可現在,黑暗空間裏的這個污染源。
    雖然秦非還沒來得及和祂說話, 但僅從眼神中,秦非就能夠判斷出,這正是自己所熟悉的那個存在。
    暗黑空間和藤蔓出乎意料的暴動,似乎令污染源也同樣困惑, 祂的眉心微微蹙起。
    緊接着,秦非看見, 祂整個人的身形忽然虛晃了一下, 就像電視機出現雪花時那樣開始解離。
    下一瞬間, 秦非的太陽穴驀地感覺到了一陣尖銳而強烈的刺痛。
    就像是有什麽東西, 直接順着他額角的皮膚,侵入到了他的腦子裏。
    然後在裏面翻攪、湧動。
    秦非渾身的肌肉瞬間繃起, 他艱難地擡眼朝前方看去,但污染源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了。
    周圍的黑暗像副本結束前那樣,忽然碎裂成了無數大塊,那無數大塊中又蘊藏着無數小塊,層層疊疊,相互嵌套着。
    耳畔傳來陣陣轟鳴,找不到來由,就像世界正在分崩離析。
    空間的碎片沒有跌落下來,是繼續存在于原位,秦非感到,他現在就好像身處在一塊碎掉的鋼化玻璃中。
    緊接着,在秦非難以置信的目光中,每一塊玻璃的碎片中都開始浮現出一幕圖案來。
    腦海中劇烈的痛感并沒有随着空間碎裂而停止。
    秦非整個人就像是被浸泡在了水中,每一寸皮膚都在往外浸出冷汗,他的上下牙床開始難以自制地打顫,發出輕微的咯吱聲。
    但他依舊雙腿直立着站在原地,過于清秀的臉上并沒有什麽表情。
    那雙流逸着光暈淺金色的眸子冷淡地巡視着周遭的一切。
    由于痛感過于強烈,青年幾乎喪失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權。
    但他還是努力地,盡可能調用着自己僅存不多的力量,扭動脖頸,試圖看向更遠的方位。
    然後,他的目光開始改變。
    青年眨了眨眼,那雙永遠帶着溫和而漫不經心笑意的眼中,開始醞釀出微不可察的震驚。
    秦非在那數不清的,不斷變幻的畫面中。
    看見了無數個自己。
    ……
    【歡迎來到結算空間!】
    冷冰冰不帶絲毫情緒的系統提示響徹在空氣中。
    秦非跪坐在純白一片的四方形密閉空間裏,雙眼緊閉,支撐着地面的手背青筋爆起。
    污染空間和結算空間是何時轉換的,秦非已經記不清了。
    他的神志依舊停留在先前所看到的那些畫面中。
    那些黑暗的碎片裏,一張張過于熟悉的臉接連閃過。
    他的,污染源的。
    還有一些他雖未見過,卻莫名覺得似曾相識的面孔。
    那究竟是什麽?
    是未來将會發生的?
    還是——
    秦非更偏向于這一種。
    他剛才看見的,很可能是過去曾經發生過的。
    要不,該如何解釋心中那種怪異而毫無來由的熟悉?
    但那些人,那些事,到底是他在什麽時候遇見,又是怎樣發生的?
    秦非竟毫無半分印象。
    就像是記憶被人生生抽掉了一節。
    秦非并不覺得那些畫面,會是某種外力編纂出來的。
    沒有原因,就是直覺。
    汗水順着他臉頰的線條滑下,黑暗雖然褪去,但疼痛仍未消減。
    秦非甚至覺得他的腦子可能已經碎了,就像一顆熟透後落在地上,又被人一腳踩扁的果子。
    渾身上下的每一根血管都在叫嚣着,像是快要爆炸,牙齒咬破嘴唇,淡淡的鐵鏽氣在口腔中蔓延開來。
    【歡迎來到結算空間!】
    【歡迎來到結算空間!】
    系統提示一聲比一聲大,秦非依舊沒有睜開眼。
    好在系統對這樣的畫面早就習以為常。
    三聲呼喚過後,仍舊沒有得到來自玩家的半點反應,系統聲中又出現了秦非已經聽過不止一次的那種氣急敗壞。
    【結算已完成,玩家即将脫離結算空間,請做好準備!】
    這個提示秦非還是頭一回聽到。
    明明前幾次結算完成以後,都是有一道門出現,讓他自己走出去的。
    看樣子這次系統是真的氣急敗壞,準備把他強制一腳踢出空間外面去?
    忍痛太久,秦非的喉嚨裏就像是藏了刀片一樣。
    副本結束以後,游戲玩家的外觀已經自動取消了,秦非恢複了他原本的模樣,可嗓音卻比裝扮外觀時更加沙啞三分。
    連說話都困難的青年十分認真地擡起頭,終于正眼看向結算空間,無比鄭重地叮囑道:
    “記得把結算明細發到我的郵箱裏。”
    空間隸屬于系統,而系統在秦非這裏,可沒什麽太好的信譽度。
    結算空間:“……”
    有病吧!有病就去治!!
    如果可以,結算空間真的很希望以後再也不用看見這個家夥……就算每次都要它把結算明細打印成冊包郵到家也行!
    四周的空間開始扭曲,像是有一只大手從外面狠狠攥住,又松開。
    筆直的牆壁十分反重力地彈了幾下,秦非感到一股巨力從後方傳來。
    接着眼前一花,他已經出現在了過渡空間裏。
    兩排專程服務于A級玩家的擺渡車整齊停放在兩側。
    擺渡車上,一個個 NPC們在秦非出現的瞬間,齊齊将目光投了過來。
    然而有一個人影卻跑得比想要拉客的NPC更快。
    彌羊一溜煙從角落沖了過來,來到秦非身前時,被他的模樣狠狠吓了一大跳:“你怎麽回事??”
    眼前的人整個就像是從水裏撈上來的一般,額頭的碎發蔫噠噠地貼在皮膚上,眼眶透着不正常的潮紅,眼底全是血絲。
    他的臉色和唇色都異常蒼白,不見絲毫血色,眼神渙散,像是随時會昏死過去一般。
    明明副本結束時還好好的。
    進了結算空間一趟,出來時怎麽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彌羊驚呆了。
    “沒事。”秦非擡手,本想擺兩下,可整只手就像是被人抽去了筋骨的面條,軟塌塌使不上一絲力氣,“……快來扶我一把。”
    彌羊一把攙住秦非,将他往旁邊的擺渡車上拖,神色略帶警惕地打探着四周:
    “你出來的晚,我們副本的人基本上都走掉了……不過剛才又來了一波人,應該是有別的副本也在結算。”
    公主殿下作為一個正在被通緝的人才,可不适合在A級玩家專用的過渡區域這種高危場地露面。
    ……
    就在秦非躺在擺渡車裏,一路躺屍被運回A區租住的小別墅時,規則世界中心城內正在醞釀着一場軒然大波。
    其起因,正是秦非主導的這場直播,創世之船副本C1版。
    C1版直播結束了,在短短幾小時內,結束得異常突兀,将所有觀看直播的玩家都震撼得說不出話來。
    和靈體們不同,玩家一方對于直播視角的切換沒有那麽頻繁,因此,直到直播結束後的現在,依舊有近半數人連發生了什麽都沒弄清楚,正在中心城的各個角落上蹿下跳,抓着人一起看回放。
    而回放一經播出,更是令衆人瞠目結舌。
    四個人。
    把一百多個人騙得團團轉!
    不,準确來說并不是四個。
    真正作為主導的,只有那一個而已,
    那個一身板正西裝,頭戴貓咪頭套的玩家,似乎在輕而易舉間就将所有人都玩弄在了鼓掌之中。
    以各個玩家所身處的位置為原點,一場熱烈的星星之火,正以燎原之勢狂熱蔓延。
    觀看回放直播的玩家們或是尖叫,或是跺腳,将那些剛從C1版創世之船中出來的玩家,驚得一愣一愣。
    而當這批被徹頭徹尾戲耍了一通的玩家們弄清楚自己的處境後,憤怒的叫罵聲更是不絕于耳。
    一時間“貓”這個代號,在城中成為了傳奇般的魔幻字眼。
    一半玩家将其視作奇跡一般的存在;
    另一半玩家則瘋狂對其進行着抹黑,大有對方一旦露面,就恨不得直接沖上前,将他暴打一頓的意思。
    C1副本中出來的玩家在城內指天罵地,C2副本的玩家則依舊被困在直播裏,艱難地在副本背景和日常游戲中掙紮。
    只有秦非。
    作為狠狠創飛了100多人的罪惡源頭,他完全沒有受到任何良心上的譴責。
    那天被彌羊拖回A級生活區後,身嬌肉貴的公主殿下就一頭栽倒在了床上。
    秦非是個愛幹淨的人,生活習慣一向極度良好,雖然在副本中時,無論怎樣髒亂的環境也都能忍受,可一旦有條件,公主殿下是絕不會放任自己邋遢哪怕一點點的。
    按照秦非向來的習慣,只要回到中心城的家裏,做的第一件事,必然是洗上一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再換上家居服。
    但這次,這些步驟全都被他省略了。
    他強撐着酸痛的身體和壓根擡不起的眼皮,被羊媽媽像拖着一條死狗一樣拖上床,然後瞬間失去知覺,簡直就像陷入了深度昏迷。
    之後除了翻身,秦非躺在床上,就連一點動靜都沒有。
    以至于彌羊和蕭霄林業幾人心驚膽戰,輪着班來卧室裏偷看他,生怕他趁他們不注意偷偷斷氣。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了三天。
    就在彌羊實在忍不住,想要沖上去按着秦非的肩膀把他搖醒,要是搖不醒就叫個急救車,把他弄去中心城的醫療修複中心時。
    床上的人終于睜開了眼睛。
    那雙清潤的琥珀色眼眸中還盛着些許迷惘,似乎弄不清眼前的究竟是夢境還是現實。
    林業年紀小眼神也好,拽了一把彌羊的袖子,彌羊一個箭,步沖到床邊,五指張開在秦飛眼前晃啊晃。
    “喂,能看見我嗎?”彌羊差點沒上手去揪秦非的眼睫毛。
    青年慢悠悠的坐起身,将眼前做亂的胳膊拉開,然後頂着睡亂了的雞窩頭,一步一步,緩慢去、卻平穩地走進了浴室。
    水流聲很快從緊閉的浴室門縫中傳來,卧室裏的三人傻呆呆地對視。
    半小時後。
    重新恢複幹淨整潔的青年帶着沐浴露的香氣推門而出。
    整整三天水米未進,秦非整個腦袋都昏昏沉沉。
    還好貼心的羊媽媽已經預料到了這一點,在秦非來到客廳時,茶幾上已經擺滿了一連排熱氣騰騰的食物。
    這是A區高級玩家的特殊優待,整個生活區內的服務設施極度到位。
    無論玩家想要食物,生活用品,還是別的什麽,只要聯系別墅的管家NPC,都能很快送貨到家。
    秦非拿起一塊巧克力蛋糕,撇下一角塞入口中,順手點開了個人郵箱。
    系統在這一點上還算誠信。
    和之前那兩次一樣,長到誇張的積分結算單早已在郵箱內恭候多時了。
    秦非大概掃了一眼結算單上的項目,确認了系統沒有偷奸耍滑,然後便将東西丢到了一邊。
    在升到A級以後,積分對于玩家們的意義就不像從前那樣大了,除非是要一次性斥巨資兌換特殊藥品或道具,否則積分無非就是一串數字而已。
    想要升到更高,比如S級?
    那幾乎是癡人說夢。
    對于絕大多數玩家來說,A級所需的積分已然是個天文數字,而S級更是令人想想都覺得骨頭縫發冷。
    截至目前,整個直播世界中的S級至多不超過十個,而且大部分都已銷聲匿跡,普通玩家對他們的行蹤毫無了解。
    他們是進了副本嗎?
    還是在中心城中的某一處平靜地生活着?
    甚至,是不是已經死了?
    大家一概不知。
    秦非在這場展示預選賽中得到的非常多,比彌羊的積分獎勵幾乎高出了一倍。
    和副本中剩下100多個打醬油的選手相比,更是全方面碾壓。
    但,即便如此,距離讓他升至S級,依舊相距甚遠。
    秦非簡單看了看,确定了積分已經足夠他瘋狂兌換數不清的外觀盲盒,起碼在之後的一年時間裏都可以大手大腳地揮霍以後,轉而将注意力放在了另外一些東西上。
    “這個是什麽?”秦非點開了郵箱中的一個未讀包裹。
    空氣短暫地扭曲了一下,有個東西從虛空中落入秦非的掌心。
    那是一張巴掌大小的卡片,四四方方,很薄。
    通體純黑,質感讓人很容易聯想到預選賽的邀請函。
    秦非将卡片翻轉過來,上面用燙金的字體寫着一個詞。
    【輻射】
    “輻射。”彌羊從秦非手中接過卡片,掌心翻轉,又遞過一張一模一樣,只有詞語內容不同的。
    彌羊這張上面寫的是【寄生】。
    “這是系統給予預選賽通關玩家的獎勵。”蕭霄在旁解釋道。
    所有成功通關預選賽的玩家,都能得到一條針對後續正式展示賽的副本信息。
    獎勵信息一共十條。
    所有玩家得到的,都在這十條範圍之內。
    蕭霄和林業自然也得到了提示。
    蕭霄的提示是【機械迷城】,林業的則和彌羊一樣。
    “這些信息,對我們破解下一個副本的規則和背景幫助不大。”
    彌羊作為參加過一次展示賽的過來人,已經有了經驗。
    “但我們可以有針對性的做一些準備,等直播開始以後,會稍微好過些。”
    至于能好過多少,就不要抱太大的妄想了。
    畢竟每個成功通關的玩家都有提示,這提示就相當于是透明公開的,含金量自然高不到哪裏去。
    “提示一共十條,是随機發放給玩家的,我們這裏有三條,剩下的可以去暗火那邊找人交換。”彌羊道。
    等到将10條全部弄清楚,展示賽副本的大體輪廓也就隐約可見了。
    說到這個,蕭霄嘴角邊不由帶上了幸災樂禍的笑:“C2副本的玩家現在還在副本裏呢。”
    創世之船本來應該連播15天,因為秦非攪局,C1本只播了三天就結束了,存活下來的人數也多得驚人。
    C2本中的衆人卻沒有那麽好的運氣。
    假如他們當中沒有一個和秦非一樣,能夠挖出副本背景的人存在,他們起碼還要再過一個多禮拜才能出來。
    正式展示賽的開始時間,是預選賽第一組結束後的兩周後。
    也就是說,假如C2那些人足夠倒黴,很可能前腳剛結束直播,後腳就必須再次進入副本世界。
    “這次直播你又拉了一大波仇恨。”彌羊實話實說,“你睡覺的這三天時間,中心城裏的玩家找你都找瘋了。”
    C1本中那些實力不濟、想去混積分的玩家也就罷了,有秦非帶着他們提前結束副本,還能免費拿一份獎勵,他們十分喜聞樂見。
    但對那些自帶邀請函,鼓足精神準備進副本大幹一場的玩家來說,這三天過的簡直就像是一場噩夢,用“雲裏霧裏”四個字足夠形容。
    什麽都沒弄清楚,副本就結束了。
    結束以後回到中心城裏,還要面臨一場劈頭蓋臉的嘲笑,整個城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所有玩家都能看到,他們被人狠狠玩弄了一把。
    這些暫且不論,等到C2的人從副本裏出來,指不定也要一起恨上秦非。
    “我建議,你最好是直接把那個游戲玩家的套裝壓箱底。”彌羊提出誠懇建議。
    副本直播的三天內,秦非大多數時間都戴着頭套,可也不是沒摘掉過。
    【游戲玩家】套裝的辨識度高得離譜,無論是臉還是身材。
    而且,在秦非以前,彌羊從沒見到有人用過這套外觀。
    秦非這次得罪的可不是一個人,而是100多個,那100多個人又有各自的親朋好友,以及利益關系。
    彌羊可以肯定,假如秦非膽敢再穿着這套外觀進中心城裏晃一圈,在還沒走完一條馬路之前,絕對就能招來一大票想要套麻袋的憤怒玩家。
    在雜七雜八的閑聊中,秦非動作斯文地掃光了小半張桌子的食物。
    彌羊眼看秦非吃掉了最後一塊小蛋糕,若有所思地注視着他,雖然這可能有些冒犯,但彌羊還是忍不住問道:“你這幾天躺在床上,是在幹什麽?”
    彌羊可不會傻到真的以為秦非是在副本中累極了,才睡得昏天黑地。
    可秦非就是給予了彌羊這樣一個簡單粗暴的回答:“我在睡覺。”
    彌羊:“?”
    “睡了三天?”
    秦非安然颔首:“睡了三天。”
    “還……做了幾個夢。”
    秦非不知想到了些什麽,語氣忽然變得有些微妙起來。
    “做夢?”蕭霄聽到這裏,好奇地眨眨眼。
    他自從進入直播世界以後,睡覺時就很少做夢了。
    在副本中經歷了太多的血腥和殺戮,大多數玩家的睡眠質量,就像以前網絡上的那個梗一樣,“恨不得兩只眼睛輪流站崗”。
    就算偶爾做夢,夢到的也都不是什麽美妙的畫面。
    但看小秦的樣子,應該并不是夢到了鬼怪突臉或者血肉橫飛之類的吧。
    在蕭霄看來,他們正在進行的是一個十分普通且日常,就像見面打招呼時詢問“你吃過了嗎”一樣平淡的話題。
    可他沒有想到,就在他提出問題之後,秦非的表情忽然愈發古怪了。
    青年默不作聲地旋轉着指骨上的黑晶戒指,好似想要蓄意掩飾什麽似的,虛虛握拳,抵在唇邊咳嗽了一聲。
    他纖長的睫毛在空氣中微微發顫。
    如若身旁之人有心,便不難發現,在青年那頭剛剛被洗淨吹幹的、蓬松柔順的頭發底下,他耳後的皮膚莫名攀上了一絲十分可疑的異樣紅色。
    潔白的牙齒咬住嘴唇,舌尖從幹澀的唇瓣上掃過。
    秦非端起桌上的水杯一飲而盡,喉結上下滾動,被睫毛遮掩的眸底染上了一抹微不可查的心虛。
    做夢。
    嗯……
    的确做了不少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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